他又写:这些天去了哪里?
温祈另一只手已经鲜血淋漓,他往后藏了藏,顾不上其他,先劈头盖脸问道:“您回来了,将军呢?将军回来了没有?”
大概是他声音哑的厉害,周铭眸中痛色更深,握住他,用极缓极慢的语速说:“先离开这。”
他带着温祈朝游行者相反的方向走,这时,他才猛地发现温祈从左手上滴落了一路的血,脚步一剎。
周铭扯开自己衣服,手法利落地进行简单处理,抬头想说些什么,却看见温祈注意力根本不在这里,而遥遥望着不远处的广场。
广场中心耸立着高大的扉页。温祈的视力不好,他的瞳孔细看下是微微涣散的,但无论何时,他都无需寻找,总能一眼就捕捉到扉页的方向。
周铭看着扉页,突然打了个寒颤。
扉页是一朵枯萎的死花,一朵花是没有正反之分的。但此刻,周铭却突然莫名感觉,扉页在和温祈互相注视着。
是出处本源,所以有所感应么?
将军在野外牺牲,周铭带着所剩无几的猎人九死一生才回来,虽然基地还在坚持,但城墙以外已经彻底沦陷了。
所有人和温祈说这个消息的时候,都不敢看他的眼睛。
温祈的眼睛有一种惊心动魄的魔力,只看一眼,就会轻易丢盔卸甲。
他问周铭:“将军是怎么死的?”
周铭嘴唇颤动片刻:“温祈……”
温祈抬头,声音轻轻的:“嗯?”
“我们被大群异种以自杀式的方式疯狂攻击,将军当机立断,为保存更多有生力量让我队先撤,等我们出去后想要回头支持,却怎么也无法突入。他们被围了整整一晚,全军覆没。但同时,他们的牺牲也为我们争取到更多的时间,我们将岗哨剩余的幸存者带了回来。”周铭说,他身后是十几名灰头土脸的普通人,手无寸铁,身无长物,在上位者的眼中,这种人在末世中即便勉强活着,也毫无价值。
为首的男人站出来,他的面容已在经年风吹日晒中变得黢黑难看,高大的身躯仿佛一堵墙,但发出的声音却带着浓浓的悲哀:“将军从没亏欠过我们什么,他从生到死都在为每一个基地的民众谋取活下去的权利,即使脱离主城,但直到最后,他也从未放弃光荣猎人守则。”
这是每一个猎人在从军之日起就熟念于心的东西。
“将军是平民的英雄,其他人都做不到,只有他可以。”
基地重压之下为了安抚民心,在中心广场为柏合野举办了一场浩大的葬礼,几乎所有人都围在了广场上,万人空巷。
温祈和利维等人站在最前排,利维揉着眉心打完电话,骂骂咧咧地摔桌道:“她到底哪去了?做什么不敢见我。”
安德烈火上浇油:“你不是说她想出城么?可能已经走了,野外没信号。”
“靠,”利维骂道,“要是真敢这么做,我打断她的腿!”
葬礼在硝烟和悲泣中开始,温祈抬头,看着耸立中央的扉页,又往远处看。基地由暗金色和灰红色的钢铁组合而成,乍看上去,有一种别样的梦幻感。有个不知做什么用的庞大机械消失在视野尽头,被雾遮去一半,又被冲天的黑烟遮去另一半,像浮在空中的鬼魅。
温祈精致的脸蛋在苍风下被吹的微微发麻,他很久没有动作,像一块僵硬的冷石头。
片刻,冷石头晃了晃,眨去眼睫上的露珠,在冲天的乐响中对身旁的人说:“利维医生。”
“怎么了?”利维很有耐心地靠过来,目光落在他脸上,突然愣了愣,“你……你哭了?”
温祈一呆,拿袖子擦了下眼睛,陈述事实道:“我没哭。”
利维却拿那种心痛加怜惜的表情看着他,好像能看透他心里的想法似的,但温祈可以确信,自己真的没哭。
他是一只异种,异种哪懂得为人类感到哀伤,因为人类的死而哭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