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路过的时候随手按下了开关,灯光亮起的时候余光中多出了一个男人的身影,衣服刚脱到一半的动作就这样堪堪顿住。
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长时间的寂静之后,白陆明终于开口问出了内心的疑惑:“你怎么还没走?”
白陆明的衣服刚卷起了一半,贺倚阑的视线从他腰部露出的腹肌上面扫过,不动声色地一路往上,最后落在了对方的脸上:“没地方去。”
很平静的四个字。
陈述句,有一种诡异的理直气壮。
“……”
白陆明又问出了当前内心的第二个疑问,“既然你在家里,刚才为什么不开灯?”
他的思维或许有些跳跃,但也是真的好奇。
毕竟贺倚阑看起来不像是那种会为了故意吓他一跳,而故意鬼鬼祟祟躲在那里的无聊家伙。
贺倚阑依旧如实回答:“开灯会被你记录电费。”
白陆明:“咳。”
这倒是实话,但就算是这样,这点电费而已……
像是读懂了白陆明的心思,贺倚阑已经继续说了下去:“我现在没钱。”
比刚才更理直气壮了。
白陆明第一次见到有人能够穷得跟他一样的坦荡。
毋庸置疑,“现在”这个词用得非常精准。
先是“没地方去”,再是“现在没钱”,结合上这人前一天晚上还被人追杀的经历,这剧本简直再熟悉不过了。
白陆明作为过来人,要是再领悟不到贺倚阑的现状,倒是连他自己都感觉说不过去了。
不过贺倚阑这样的态度,倒是真让白陆明听笑了:“你,没钱?”
这两个字放在这位众生机械的掌权人身上,绝对是前所未有的违和。
“嗯没钱,希望你可以收留我一下。”贺倚阑表现得倒是比想象中要来得从善如流,在白陆明的注视下,陈述道,“我记得你说过,要对我负责。”
白陆明直接戳破:“你这是打算直接讹上了。”
“不能这么说。”贺倚阑回答,“昨天大庭广众下把我摁在墙上上下其手打野战,带回来后又把我的衣服全部脱了,该碰的地方都碰了,不该碰的地方不出意外的也都碰了,更别说全身上下应该都已经看了个遍。”
他起身慢步走到白陆明的跟前,在对方身上与机油混淆在一起的淡淡汗味中垂了下眼帘:“从小到大你是第一个把我这样的人,现在流落他乡、孤苦无依的,相信一下你那句对我负责的承诺,很正常吧。”
三言两语,避重就轻,直接把这两天的经历构造成了另外的一个故事。
这样的陈述方式,这样的语调,一个始乱终弃的负心汉形象呼之欲出。
白陆明很少见到有人睁眼说瞎话的功夫能够如此炉火纯青,对这厚颜无耻的程度也是叹为观止:“听上去确实太可怜了。”
他伸手抵在贺倚阑的胸前,将人稍微推开了几分,并没有色令智昏:“不过很可惜,现在的情况你也都看到了,我每天就住在这个仓库里,自身难保。实话告诉你吧,现在我账户里的钱让我一个人吃饱都成问题,更别说再加上一个你……”
“我很好养。”
突如其来的一句,打断了白陆明后面的话语。
受伤的状态下还发着低烧,贺倚阑的声音里面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但也因此,让这句话从耳边落过的时候,仿佛带着一丝蛊惑。
就像是无处栖身的猫来到了你的脚边,用柔软的绒毛轻轻地撩拨了一下。
这一句的杀伤力无疑有些巨大。
白陆明素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此时却是出于震惊也不免瞳孔地震。
他早就知道跟前这个人是跟自己一样没有下限的,但没想到能够没下限到这种程度。
前面那些胡言乱语也就算了,现在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敢不敢再说一次,谁好养?
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