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山岁死了,证人没有,单凭那白玉莲花佩怕是定不了罪。虽说今日呈上来那东西有用,但万一崔正清借此事避风头怎么办?可现下时间紧迫,别无他法。
少年低头思量,任凭风吹起鬓角发丝,一步未动,身旁却兀地递来一颗糖。
伴随而来的是少年戏谑的声音:“林大人,你是不是又害怕了?”
自刚才看清山岁尸首后,林玉便一直未抬头。联想昨日她在牢狱时隐隐露出的害怕样子,奚竹猜想她应当是……恐惧此等血淋淋的画面。
并不奇怪,有些人只要一见血,就头昏目眩,甚至晕厥也不在话下。倒是苦了她了,身患此种疾症还得来做这份差事。
奚竹翻翻找找,好不容易才从身上掏出颗没吃的糖。
林玉奇怪,接过后闷声回答:“没有,我没怕啊。”
“怎么说我们也是同僚嘛,你有晕血的疾症也不必藏着掖着。日后可跟我说,我也不介意和你一同。”奚竹嘴角翘起,故意作出轻松面容,似是想驱走庙中沉重气氛。
“我没有这疾症啊。”
“可你昨日不是还拉着我……”
“你是说这事啊,昨日是第一次去,略有些不习惯而已。”林玉晃了晃手中的糖,道谢,“不过还是多谢奚大人。”
奚竹这才知道原来是自己误会了。他眉目微挑,语气懒散:“要谢就去谢孟小源吧。”
林玉再回去大理寺时,刚巧碰上底下人来送东西。
“林大人,这是牢中给山岁的纸笔。”
“放桌上吧。”
林玉掠过桌上的纸张。果不其然,连个字影儿都不见。白花花一片,和方才血迹斑斑的赭衣对比强烈,也不知山岁被崔家人杀害时作何感受。
林玉摇头,打算把纸收起来,但却在碰上的一瞬间顿住。
怎么只有一张?
昨日她怕不够,分明拿了两张。现在,这里怎么只有一张?
她的心“突突”地狂跳起来,生出某种期待,迅速叫上几人分别去可疑地点寻找。
“你去牢房再找找。”
“你去刚才的破庙找找。”
而她自己,则去了放置尸首之处。山岁没被动过,保持本来的样子,左手平放身侧,而右手是弯曲在身前的。
仵作行礼:“大人。”
林玉点头,命令道:“搜搜他身上有什么。”
屋内即刻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片刻后,一张纸被搜出,正是在山岁右手下的衣袍当中。本是白底黑字,浸过血水后,纸也染成绯色,但上面的字迹依旧清晰可辨。
“定安十七年四月十四,崔正清同沙棠于柳姿楼起争执,杀之。托老鸨隐瞒,之后遣我杀其父杨大及老鸨金二梅,欲掩藏此事。知罪深,故切书之,冀死得息。”
落笔山岁,其上覆有一血印。
这东西一直在他身上?林玉几乎瞬间就想起了破庙佛像前那个有灰的烛台,结合山岁死前的动作,不难猜出真相。
他在狱中写下此书后又改变主意,大理寺狱中无处可藏,撕碎又有拼凑风险。因此选择将其带出,欲在破庙烧毁此物。可阴差阳错之下,还没拿出就被崔家的人杀了。
自作孽,不可活。
林玉冷冷笑了一声,思忖一二,招手跟仵作说了些话后拿着那张供词走了。
待回到书房后,几日未见的东阳正在房中等她。
见她进门,东阳抬步走来:“公子,这几日趁他们不在,我去崔家偷偷查探了一番。”顿了一下继续禀明:“但并没有发现不对劲之处,也未发现藏了什么人。”
“知道了。”林玉看向东阳,“这几日辛苦了。”
东阳功夫好,自上次察觉黑衣后,她不仅私下查了崔家,还让他夜探崔府,为的是寻求兄长踪迹。现在看来并不顺利。
需得把此案尽快结束,再想想办法。说不定崔正清遇难,崔家动荡,她也可趁机深探。
林玉加快动作,为明日做足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