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三骑人马踏碎晨雾,向谢府而去。
晨雾尚未完全散去,马蹄踏在通往谢府的青石路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
扶登秦一身水青色的防水绸衣,勾勒出利落身姿,腰间的青铜堪舆尺随着马匹的起伏,不时轻轻撞上袖袋里那枚冰冷坚硬的长命锁,发出细微的、只有她能清晰感知的“叮”响。
萧景明策马并行在她身侧,华贵的绣金披风在晨风中微扬,他侧过头,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谨慎:“秦工,姜姑娘,进府前有件事需先知会二位。”
这番话说的谢覆舟有些自愧。
山风吹拂这女子们的水青色衣角,谢覆舟忽得向后一转,对着后面爬坡的巫工们郑重地鞠了一躬:“鄙人短见,刚刚的话多有冒犯各位工匠。”
巫工们被他煞有介事地道歉还惊了一番。
其实离了朝都,每次到这些教化不富裕的地方,人们都对大楚最厉害的巫工的竟是一群二十出头的女子,充满质疑与偏见。
这样的话听多了,也就难得解释了,也就是扶登桃这样的小巫工会因为这些话而有比较大的情绪起伏罢了。
可世人对巫工是女子的偏见,并不会因为一个人的改观而发生变化,大家也都打哈哈地笑笑。
随清风吹散本该有的任何回应——因为最有力的回应是她们名流青史的一项项丰功伟绩。
扶登秦垂眸看着他粗麻布敞口出裸露的小麦色肌肉线条,抓回主动权问道:“江小哥这臂膀,右边显然比左边大上稍许,定是惯用右手射箭吧?”
谢覆舟自然地答道:“猎户之子,善射,百步穿杨,若有机会,我可以向秦工展示一番。”
扶登秦的眉眼一挑,问道:“好啊,传闻谢督政也有一侄儿,亦善射,不知道江小哥同他,谁更胜一筹?”
谢覆舟的睫毛在阴影里颤动,垂眸回避扶登秦的目光:“秦工说笑了,我一介莽夫,如何和谢督政的侄儿比呢?”
言罢谢覆舟看着后头的巫工也跟了上来,起身继续带路,这会他心有点虚,没有再故意找话匣子打听扶登巫工的事情。
其实,谢覆舟感觉到,扶登秦是一个心细的聪明人,似乎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了,她只是不关心,不在意自己的谎言——她所关心的好像只有治水。
一行人一路埋头赶路,东升的太阳渐渐爬上头顶,蒸尽了密林的湿气,正好风清云淡,万里无云。
谢覆舟拨开密林的最后一道灌木,眼前之景豁然开朗。
不知不觉中,一行人已经来到了虎跳峡的崖边。。。。。。
虎跳峡的崖壁青灰色岩石上布满苔藓,江水在谷底怒吼,震得崖边碎石簌簌滚落。
扶登秦踩在突出的岩石上,水青色袍角被风卷得猎猎作响,她从袖中取出堪舆尺,铜铃轻晃间目光掠过峡间暗礁。
石岳的粗嗓门惊飞几只崖燕:“秦工,测杆绳结已检查完毕!”
石岳将青铜测杆重重插在地上,“可这鬼地方连个下脚的地儿都没有,怎么测?”
扶登秦未答话,指尖轻抚堪舆尺上的水纹刻痕,忽然蹲下身丈量崖边土壤:
“表层土壤较其他处为泥烂程度轻很多,指定下方三掌处应有岩层。”
扶登秦抬头望向谢覆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