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远方的墨云被风送往仙都之上,一场雨即将到来。
寒歧臣沉着脸,浑浊的眼眸中喜怒难辨,倒是他的夫人一改冷漠之态,怔怔地看着寒时序。
尹倾辞也像第一天认识寒时序一样,呆呆地看着他的侧脸。
寒时序已不复往日冷静的模样,怒火烧红了他的眼,他胸膛起伏,杀意腾腾。光暗下来,他的脸也蒙在一片阴影当中,哪里还有往日的仙袂飘飘之姿,倒像地狱中的阎罗一般。
他疯了吧?尹倾辞心道:不就是被破了身,怎的性情大变了?
再一瞧进度条,已达百分之八十。
他只希望寒时序及时恢复正常,速战速决捅他一剑,到时候他便坠落仙台,美美死遁。
寒时序转头望向尹倾辞的那一刻,眸中火焰尽消,恢复至原本模样,他忽然靠近尹倾辞,额头抵住尹倾辞的额头,道:“天大地大,总有地方可以容身。我带你闯出去。”
“咚——”
仿若有一片石子坠入尹倾辞的心湖,回荡出声响,尹倾辞睁大眼睛,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这家伙……说什么鬼话?
带他闯出去?!
那他还怎么死遁?!
不行!
尹倾辞全身都写着抗拒,正要把寒时序推开,寒时序却先一步将他推至身后,面向众人。尹倾辞看着寒时序的背影,眼中白茫茫的一片,那是寒时序散落的银发占据了他的眼眸。
“吾儿,你虽被魔头蒙蔽,倒也情有可原。”寒歧臣道:“你所修无情道需破而后立,当初你修为阻滞,正是因为缺失凡人之心,不通凡人之情。如今你在归墟秘境中经历种种,已然生出一颗凡心。这颗心系着尹倾辞的命,你只需杀了尹倾辞,那么一切都将迎刃而解。”
“父亲。”寒时序直视着这位用傀儡丝线操控了他一生的人,道:“孩儿恐怕要让您失望了。”
不见月出鞘,寒光在主人修为的加持下愈发凛冽,渡劫境界的威压将那些阻挠他们的弟子卷入一场幻境当中。幻境里白茫茫的一片,万千白茶花瓣自空中纷扬而落,洒在众弟子身上的同时,化作万千利刃,划向众人皮肤。
寒歧臣夫妇与众司长站在仙台上,他们不在寒时序的渡劫境界中,全然无法洞悉众弟子的遭遇。只看见众弟子仿若断了线的风筝,毫无征兆地自天际坠落而下。雨尚未倾盆,却先下起了一场“人雨”,一具具身躯接连砸落仙台,溅起声响。不消片刻,溃不成军。
“诸位司长还等什么,难道你们真想放任尹倾辞活着离开仙都吗?”
寒歧臣一声令下,君将夜与云黎便双双御剑而起,立于寒时序面前。
方有规与殷妄犹豫片刻,也加入二人阵列中。
以四位司长的修为,渡劫境界的威压对他们造不成多大伤害,初时他们与寒时序战得有来有回,可时间一久,他们也撑不住了。
寒时序睥睨着他们,道:“诸位司长还要再战吗?”
殷妄抹去唇角鲜血,道:“仙主与尹倾辞合籍,为的便是有朝一日杀妻证道,为何归墟秘境走了一遭,仙主却改了主意?若今日我等要命丧于此,还望仙主能解我心中疑惑,让属下死个明白。”
“有什么好问的。”云黎哼道:“尹倾辞既是炉鼎,那便自有惑人之术,当年魔神临渊想必就是为他这张脸所惑,心甘情愿地被他利用,乃至奉上权柄……”
云黎话音未落,不见月便穿透了他的肩膀。
他笑了笑,露出带血的森白牙齿,视线越过寒时序,毒蛇一般死死地盯着尹倾辞,眼中嘲弄有之,恨意有之。
尹倾辞懒得理云黎,依旧全神贯注地盯着死遁进度条。
寒时序的眼里结了一层冰,他奋力一挥袖。不见月从云黎肩头拔出,带出汩汩鲜血,又回到寒时序手中。
这一剑虽未伤及云黎要害,然而不见月的剑气冷冽而霸道,自云黎全身经脉中冲撞,使他经脉冻裂苦不堪言,颓然坠落天际。
君将夜扶住云黎,对寒时序道:“仙主,您醒醒吧!獬豸司的千万双英灵之眼洞察秋毫,断无出错之理。尹倾辞犯下的罪孽,早在五年之前便已确凿无疑,铁证如山,实乃天理难容,绝无半分转圜可能!”
方有规叹息道:“仙主,您比谁都清楚,修真界资源匮乏、灵气枯竭,若神界大门打开,所泄露出的灵气能使无数修士修为大增,所滋养的土地能养活无数百姓的性命,您是修真界千年来唯一到达渡劫境界的修士,只有您能让神界大门打开啊!”
寒时序充耳不闻,他只是转身拉出尹倾辞的手,欲带他飞离仙都。
尹倾辞咬看着那已经百分之九十的进度条,咬紧下唇,心中催促道:快啊。
当寒时序携尹倾辞往修真下界飞去时,忽然间电闪雷鸣,黑云翻滚。重光镜镜面清澈不再,转而被一层黑雾覆盖,待黑雾散去,只见数条赤红的锁链缠绕于重光镜镜身,猛然勒紧!
便是在这一刻,寒时序浑身僵直,突然间难以行动。他只觉心脏被一只大手攥着,那只手收紧力道,使他浑身血液滞留。灵魂与躯体之间的联系被一寸一寸地撕裂,伴随着蚀骨之痛,身体与灵魂分离,重影叠现。
寒歧臣道:“既然你下不了决心,那便让为父来助你。你的凡人之心不要也罢,尽早碎去,还可下得了决心杀妻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