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商隐作诗素来喜欢用典,也被不少人批过语义晦涩、爱掉书袋,但他仍是我行我素,旁人如何能理解他一字之间的精妙呢?须知一典之中,言有尽而意无穷。李商隐摇头晃脑,此时见了辛弃疾的词,只觉怎么看怎么顺眼:
“元嘉,当是用刘义隆之事,‘草草’、‘仓皇北顾’,可见不屑;‘佛狸祠下,一片神鸦社鼓’,当指那北魏的拓跋焘。这词……”
李商隐的心沉了沉,若将那“元嘉”置换成南宋,辛弃疾这词,岂不是写于危急之时?!
北宋。
晏、欧、三苏诸人也俱是心中一沉,这些典故对旁人来说或许如云山雾罩,但看在他们眼里却是毫无障碍,“元嘉”以降,俱非贞吉之语,联系怀古、用典的一贯深意,辛弃疾写下这首词时的形势如何可想而知!
汴京。
赵匡胤嘴唇几欲抿成一条直线,君王之势沉沉地散发出来,大殿之中一时竟无人敢说话,只听得见水镜里清亮的女声,【我们一起来看。“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这里,大家可以关注到“英雄”、“风流”这两个词。英雄豪杰、风流功业,这说明,辛弃疾对孙权是无限敬仰的。
当然了,这也不是辛弃疾第一次夸孙权了,大家还记不记得初中的时候学过的《南乡子》,里面是这样说的:年少万兜鍪,坐断东南战未休。天下英雄谁敌手,曹刘,生子当如孙仲谋。】
楚棠边说边将全词出示在水镜上,众人还未来得及看完,反应迅捷的李白当场喝彩:“好!写得好!”
“起笔一句‘何处望神州’,便有雄豪之势,又立于北固楼上包括千古,最后聚焦于孙权一人,风格明快、大开大阖,此等语句,非俊杰英豪不能道也。”杜甫同样激赏极了,接过话头赞道。
李白颔首,既欣喜于读到佳篇,亦欣喜于朋友间的心意相通。他接着道:“那‘不尽长江滚滚流’之句应是化用自你的《登高》,只他明言‘千古兴亡’,其中忧思,更显阔大深沉了。”
他似是叹了一口气,辛弃疾的词,雄则雄矣,只是太沉重了些。一旁的杜甫听懂了他的意思,也低低地叹了口气。
与此同时,不少文人也垂下了眼,他们都或多或少地窥见了词中沉重的暗涌,此时竟是已经有些不忍听了。
最不受影响的当属三国诸人了。
江东。
孙权只觉自己的嘴角从来没有这么难压过,看这句子、这用词,要不怎么说文人会夸人呢?他轻咳一声,故作沉稳道:
“这首《南乡子》气魄宏大,意气显豁,亦是一首难得的佳作。”
鲁肃心领神会:“主公说的是,属下已交付乐工,此等佳篇,当传颂江表,以表主公郁郁文德。”
曹魏。
曹操只看一眼脸便黑了下去:“我还比不上孙权那个黄口小儿?!”
这下连曹丕都沉默了,爹,有没有一种可能,人家说的也许不是这个意思?
【辛弃疾毫不讳言自己对孙权的憧憬,事实上以时人的眼光来看,孙权不一定能力挫曹刘,辛弃疾在《美芹十论》里也没有对孙权这样大加赞扬,在这里揄扬,不过是为了一浇胸中块垒。
我们综合来看,江山千古,却再也无法找到如孙权那样的英雄,当年的舞榭歌台尚在,可叱咤风云的英雄人物早就随着无情的岁月一起流逝,再不复存。这里似乎有些像苏轼的“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蕴含了深深的时光之叹。
我顺便说一句,《念奴娇》和《永遇乐》同属豪放词,又被编在一课,还都有什么“千古”“英雄”之类的词句,于是有的同学脑袋就会犯迷糊,把两首词背串了。
之前实习的时候,我已经听到不下三个人背成“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了,背得还挺顺口是吧?更有甚者背完《念奴娇》的标题就开始“千古江山……”emmmmmmm苏辛知道你们这么会嫁接吗?】
“噗~”
众人纷纷忍俊不禁,本来听着心情还有些沉重,没想到来了这么一出,不少人震惊之后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你别说,确实还挺顺口的。”柳永看热闹不嫌事大。
欧阳修和梅尧臣作为文坛前辈,又是此次科考的主考官,见过天下士子,偶尔亦会在国子监设讲,是做惯了师长的,他们简直无法想象,若有学生将两篇作品背串会是什么情景。
“简直是……荒唐。”
荒唐,离谱,又有点好笑。
被迫嫁接的苏、辛本人都气笑了:“风流对风流,他们背诵的时候没觉得不对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