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扫了眼西南天际鱼鳞般的残月,抹了抹汗。
晚霞尚未散尽,对面音像店里刀郎还在怀念2002年的第一场雪。
这傻逼已怀念了整整一年。
“这冬冬啊,要到他姥姥家学琴,你老姨夫又不着家,啥都要你老姨亲自跑一趟,俺们女人啊,还真是那拉磨的驴!”
牛秀琴摊摊手,显得有点激动。
她先是面向我,后又转向了吧台后老板模样的瘦子。
后者笑了笑,我也只好笑了笑。
牛秀琴也笑了笑,她敲敲吧台:“喝点啥?”
“啤酒吧。”
“两杯鸡尾酒,那个……蓝色什么什么特——老记不住名儿。”
她直接面向吧台,这前半句平海土话,后半句变成了普通话。
瘦子立马寒暄了几句,他操着某种南方口音,口水很多的样子。
抿上一口酒后,牛秀琴才白我一眼:“年轻人喝个酒扭扭捏捏。”
此观点恕我不敢苟同,但已没了表达机会——这老姨紧接着说:“啥事儿这么急,无常鬼儿撵魂一样。”
这个我可说不好。
是的,千言万语我却不知从何说起。
液晶电视里有个肥胖的白种女人在掷铁饼,做了好几次动作铁饼始终没能扔出去。
然而通过凶狠粗野的叫声,她成功吸引了周遭诸位的目光。
盯着她肆意奔放的奶子,我一口闷下了多半杯酒。
“咋了嘛?”牛秀琴翘起二郎腿。
“Gucci是不是很贵?”我感到自己的声音在一片火辣和冰凉间穿行。
“啥?”
“古驰。”
“啥意思?”牛秀琴柳眉挑了挑,晶莹的嘴唇在浑浊的灯光下撇向一边。这应该是个笑的表情。难得这么热的天她的妆也没花。
“我妈肯定不会买那么贵的裙子,跟披肩儿。”
那件流苏披肩也是古驰的,浅黄色的背景上爬满了字母,又延伸出一茬茬细长的棕色边穗,我几乎能够想象春风拂起它的样子。
“那可不见得,”牛秀琴摇着矮脚杯,顿了顿,“到底咋了嘛,让我给你妈参考穿衣打扮?”
我盯着那位古怪的斯洛伐克女运动员,没有作声。
“你咋发现的?”好一会儿牛秀琴问。
“就在衣柜抽屉里。”
“真有你的,偷翻你妈衣裳。”她在我胳膊上来了一拳,笑得咯咯咯的。这笑声令我十分生气,却一时又无话可说,不由脸都涨得通红。
“就个这,完了?”
“我在平阳见过你的车。”我仰头闷光了酒。
“啥车?”
“就那辆雅阁啊。”
“那是单位的车,咋了?”她抿了口酒,还是咯咯咯的,抹胸包裹着的乳房在光影间此起彼伏。
“就今年四月初,不是十一号就是十二号,在迎宾路那个华联。”
好一阵都没人说话,以至于电视里的声音变得聒噪难耐。但老天在上,那个叫什么耶娃的女运动员终于掷出了她的铁饼。
“咋,没了?”牛秀琴的杯子也见了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