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和陛下明面上是母慈子孝,可实际上却各怀心思。太后一手提拔了陛下坐上帝位,也可时刻提防忌惮着他会不会翅膀硬了将自己和家族抛之脑后。陛下靠着太后一步步走上来,没有亲情却有恩情,若不遵孝道必遭群臣不满,上书谏言,也会让人觉得皇帝刻薄寡恩,薄情冷血。
彼此忌惮,却又都要记着对方的好,这对表面母子,既互相成全,也是互相权衡。
姜雪漪站在陛下旁边没说话,这场合也轮不到她说话,就听陛下温声开口:“盈美人入宫两个月,并未听说过和谁有龃龉,又怎会是旁人蓄意陷害。朕知道母后喜欢盈美人,定是希望盈美人好好的,待太医查验完,想必会给个说法。”
听完这话,不光太后,就连姜雪漪都有些咂舌。
虽说截宠只是区区小事,从前宫里也有不少次这般情况,不值当特意拿出来说嘴,这也是太后并未直言的原因。
可陛下不是听不出来太后的意思,只是听出来了还装聋作哑的本事,姜雪漪也是自愧不如的。
等太医将宫女拿出来的一应物件都查验完毕后,上前复命道:“启禀陛下……微臣查验了盈美人所用所食,皆无毒无异常。只是今日的膳食中有一两道菜是盈美人以前并未食用过的,许是过敏也未可知。”
盈美人一听,眉头紧皱起来:“过敏?我自小到大从未有过这般迹象,怎么会好端端的就过敏的这么厉害?太医可确保查清楚了,没有错漏?”
太医再度深深弓腰了下去:“微臣在宫中数年,自问医术尚可。小主的药渣和衣食皆无异样,唯一可以解释的便是过敏了。再者,人在心情积郁时易伤五感,风邪侵体,有时接触平时无碍之物也会皮肤受损,这亦不是不可能。”
沈璋寒淡淡道:“如此说来,没有中毒一事了?盈美人是饮食不当,抑或是风邪入体所致浑身起红疹?”
太医忙说道:“回禀陛下,盈美人的红疹虽看着厉害,可只要好好调养,很快就能恢复如初,且不抓不挠就不会皮肤有损。微臣已经开了方子,只要连续喝上一段时日,再涂上药膏即可。”
虽说这是太医的诊断,可盈美人的心里是一万个不信,定是有人害了她才是!
此人居心如此歹毒,想让她破相,更让她不能承宠,宫里与她有仇怨的除了棠嫔还会有谁?
这样密不透风的好手段,连太医都查不出来,可真是好心机!
只是盈美人实在百思不得解,怎么也想不通是哪里出了问题。若衣食住行都没问题,是哪里漏了可乘之机?
一想到棠嫔这样的心机手段,竟然能不知不觉的对自己动手,盈美人就觉得背后发凉,出了一身冷汗,就连身上的瘙痒红肿似乎都减退了几分。
可越是感受到她的可怕,如今看着她得宠站在陛下身边就更可恨了,让人情不自禁想要越过她,取代她的位置,将今日受的苦统统还给她。
太后淡淡嗯了一声:“既然你说盈美人无碍,那哀家也就放心了。”
“盈美人是个好孩子,年轻貌美,人也乖巧懂事,皇帝该多疼些才是。眼下她身子不适不能伴驾,等盈美人好了,皇帝可别冷落了她。”说罢,太后缓缓起身,恢复了和蔼的笑容,“哀家就你这么一个儿子,自然希望你事事顺遂,心情舒畅,身边有可心人陪着。”
“只有皇帝事事都好,哀家才能放心颐养天年。”
沈璋寒笑着恭送太后,温润道:”母后苦心,儿子心中感念。外头天冷地滑,母后回宫万分仔细些。”
太后温和的笑了笑,搭着韵竹的手缓缓走出了云眉居。
深夜将人折腾了一通,连太后都闹得不得安宁,却什么都没查出来,反而闹得阖宫不宁。尤其今日是姜雪漪的生辰,好好的夜晚被打断,沈璋寒隐隐有些不虞。
但念及太后,他仍是给了颜面的,缓声道:“盈美人身子突发状况,想必是底下的奴才怠慢了,伺候的不够周全。从内侍省再拨来两个得力的伺候着,好生照顾盈美人。”
林威即可会意,颔首道:“是,奴才明白。”
说罢,沈璋寒又添了句:“盈美人身子接连不适,近日需要安心静养。既如此,就在宫里好好养身子,等到明年开春好全了再伴驾吧。”
明年开春……那岂不是要明年元月以后了?
她才刚入宫两个月,就要失宠这么久吗?
盈美人自然不愿意被冷在宫里这么久,正要开口撒娇,可还没来得及说话,陛下就已经带着棠嫔离开了,甚至连对她多几句宽慰都不曾。
难道陛下是在怪她不懂事,深夜惊动了他陪着棠嫔吗?可是分明浑身不适遭人暗算的是她,棠嫔风光无限的过着生辰呢!
没有棠嫔的时候,陛下待她也是十分温存的,可有了棠嫔压在身上,随便吹吹枕头风陛下就不再宠着她了。
盈美人满身的红点,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她站在门口看着陛下携棠嫔越走越远,又看到她发间流光溢彩的宝石簪子,咬紧了后槽牙。
她一定,一定会越过棠嫔,不辜负太后的期许,也为家中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