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太医侧目去看周院判,从前矮胖的院判大人,此时在他眼里,竟高大了许多。
他一生痴迷医术药理,对钻营毫无兴趣,自然也不会刻意与太医院的掌院或院判走得太近。
在他的认知中,掌院和院判都是差不多的人。
可今日,二人在他眼里,有了区别。
“周院判还请慎言。”孙掌院一脸怒容,恶狠狠的瞪向周院判。
这周院判明着是在喝斥刘太医,实际却是一语双关,连他也一起骂了进去。
眼见气氛越发紧张,张太医赶忙干咳了两声,道:“昨晚事发突然,没能与众位商议,是我的不是,但救人要紧,还望各位体谅一二。”
孙掌院立时将恶毒的目光射在他脸上,“事发突然?你倒是说说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会让你连夜进宫,连个口信都不给我们递。要知道,昨夜我可是在这太医院熬了一整宿,没听说贵妃娘娘处有什么要紧的事。”
张太医淡淡一笑,摸了摸下巴稀疏的几缕花白胡子,“说来也巧,昨儿小女去寺中上香,路上突发暑疾,虚脱昏厥过去。幸遇一小大夫,数针便解了小女暑疾,回到家便大好,连药都没服。”
孙掌院双眸微眯,声音越发的阴沉:“所以呢?”
“所以我就找那大夫讨教了一番,之后便——”
“张太医,你身为太医,难道不知就算同是暑疾,也分轻重吗?你女儿多大年纪?小皇子又是多大年纪?你随便在外头学几招野术,便敢给小皇子下针?你这是要九殿下的命啊!”
呵——好一顶大帽子。
看来这些同僚是打定主意要撇干净自身了。
“刘太医言重了,我老张虽然没什么本事,却也不是那种鲁莽冲动之人。若一分把握都没有,怎敢深夜入宫?不过你说的也对,我总不能因为自己一人做的事,就牵连所有人。你们放心,我老张一人做事一人当,若有什么差错,我一个人来扛。”
孙掌院等的就是他这句话,见他自己说出来了,面色立时好看了些许。
一旁的周院判紧皱着眉头,正要再为张太医说上两句,这时外头匆忙进来一个小太监。
“张太医在吗?张太医在吗?”
小太监很着急,一路跑来,气喘吁吁,一双眼睛在众位太医间扫来扫去。
孙掌院站起身,朝小太监道:“这位公公面生的很,不知是哪位娘娘处的?”
小太监忙道:“奴婢是承衡宫来的,贵妃娘娘派奴婢来请张太医,张太医在吗?”
孙掌院一听承衡宫三字,心里一阵咯噔。再看这小太监着急的模样,暗道莫非是九殿下出事了?来找张太医,定是因为他昨夜擅自给九殿下施针之故。
该死的老东西,这不坑人嘛!
虽说他自许独身承担此事,可皇上和娘娘的雷霆之怒,他这个掌院,不可能一点都不沾上。
不待孙掌院说话,张太医先一步走出来,朝小太监道:“我是张立文,我这就随你去。”张立文虽然年纪大,虽然不擅钻营,可这并不代表他蠢笨。
这小太监此时瞧着神色匆忙,却不慌张,也没说什么别的话,只言贵妃娘娘有请。
这便证明,九殿下没事。
起码这会儿还没事。
不然绝不会这么客气的请他。若九殿下真有什么,此时怕是直接让锦鳞卫来抓他了。
“我跟你一起去。”周院判赶忙拿上药箱,匆忙跟上张太医的脚步。
满堂太医,其中有不少与他共事十数年,甚至二十余年的老伙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