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又是个有些糊涂的,自觉自己将名帖拿回来之后就能高枕无忧,又没了贾敬这个曾经的外置大脑,根本就不理会隔壁发生的是是非非。
张氏却知道,贾史氏和贾王氏都是不甘寂寞的性子,别指望她们能老实安分地留在府里安享富贵。因此,也收买了几个人,一直盯着荣禧堂和荣庆堂那边的动静。
但凡跟贾家关系密切的人都知道,荣国府这边别看袭爵的是贾赦,主持内外事务的是贾赦,但是真正做主的还是贾史氏。
因此,甄家的人一来,就说是要给老太君请安,直接就往荣庆堂那边去了。
贾史氏是个在情感上有着高需求的老太太,不光需要下人和儿孙奉承,外人的奉承更让她身心愉快。
她原本就觉得甄贵妃这一系很有机会胜出,如今见甄家找上门来,言语间将自己当做了定海神针一般,被吹捧得那叫一个晕晕乎乎,乐乐陶陶,要不是脑子里还有几分理智,或者说一直秉承着没好处不掺和的原则,当场就要答应帮着甄家鼓吹。
甄家那边看贾史氏满脸堆笑,就是不给一句实在话,也明白,空口白话让人帮忙是不行的,那得给出点实际好处才行。
只是,贾家如今在守孝,甄家的影响力其实也就局限在江南,暂时真给不了贾家什么实质意义上的好处。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是画大饼了!知道贾史氏不喜欢贾赦,他们就许诺,等贾家除了服,贾政入职之后,想办法给他弄点功劳,然后帮他挪个好位置。
结果贾史氏对此毫不心动,她太明白自个儿子了!贾政这个人,是个没多少才干的,真要是委以重任,说不定就要手忙脚乱,惹出什么麻烦来。与其如此,还不如让他老老实实在工部熬一熬资历,慢慢往上升就是了。
见贾史氏不在乎儿子,那自然是要看孙辈。甄家这边很快就拍着胸脯保证,只要贾珠以后回金陵参加科考,那么保证贾珠考中秀才。这就有些吸引力了,可还是不够,你们家要的是太子之位,一个秀才也差太远了。
贾史氏也不明说,只叫人将元春抱了出来,一个劲地说自己这个孙女是如何聪明伶俐,又如何是个有造化的。
甄家顿时明白了贾史氏的意思,虽说徒宏憬比元春大个七八岁,应该将来做不了太子妃,但是,做个侧妃还是绰绰有余的,等到徒宏憬登基,这侧妃未必不能后来居上。两家的关系在这里,日后元春有了孩子,那甄贵妃能不向着这个孩子?
甄家既然给出了这样的承诺,贾史氏自然也不再继续拿捏,咱们贾家自个就有荣宁二府,两家多年执掌京营,姻亲之中,史王两家如今也兴盛,又在西北和辽东那边多有门人部将,只要能拉上他们,那就颇有声势了。至于另外几个国公府,贾史氏也不敢做出什么保证,只能说是尽力而为。
饶是如此,贾史氏能做出这样的承诺,也已经超出了甄家的预期,当下,又是奉上厚礼,还将甄贵妃赏赐的一个金项圈赠给了元春,算是文定之物。
贾史氏与甄家之人相谈甚欢,王氏出来的时候,同样满脸笑意。张氏虽说没打听清楚荣庆堂中,他们达成了什么交易,但是如今外头的事情,她还是知道一些的。
甄家这般上蹿下跳,为的可不就是推徒宏憬做太子吗?
张氏不清楚徒宏憬到底能不能做太子,她清楚的是,贾家之前才因为夺嫡的事情栽了跟头,如今还想要再来一次,那真的跟找死差不多!上头哪个当皇帝,也见不得这等就喜欢搞政治投机的臣子!
张氏知道,拿这事去跟贾史氏和王氏说道理是掰扯不过她们的,那就只能叫贾赦去耍混玩无赖了!
因此,张氏几乎是立马就去了贾赦的书房,贾赦这次倒是没有跟女人厮混,而是在把玩着一块蓝青田冻石,打算自个刻一方小印。
“老爷,您再什么都不上心,只怕能玩这些的时间也不多了!”张氏照例进门就开始虚言恐吓。
贾赦也知道张氏的性子,他顺手将手里的石头放到旁边的匣子里,这才问道:“又出什么事了?我看最近府里一直挺安静啊!”
“那老爷知道最近朝堂上发生了什么事吗?”张氏问道。
贾赦一脸懵逼,作为一个空有爵位没有职位的老宅男,他又不用上朝,也不需要坐班,哪里会关心朝堂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张氏有些无奈,叹道:“朝廷邸报每日都会送过来,老爷没事也该抽空看两眼!”
贾赦顿时尴尬起来:“那个,我如今还在府里守孝,又不用出门,这朝堂上发生什么事情,跟我也没关系啊!”
张氏只觉憋了一肚子气,怎么自己就摊上这等混不吝的货色,不过还是耐下心来说道:“近些时日,朝堂上一直在讨论立储之事!”
贾赦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他还没糊涂到这个份上,张氏既然提到此事,只怕自家已经掺和进去了,他忙问道:“那有没有说立谁?”
张氏解释道:“如今呼声最高的便是瑜妃娘娘所出的十三皇子和贵妃娘娘所出的十四皇子,但是圣上一直没有打定主意,朝堂上还在争执!”
贾赦脸色愈发难看起来:“难不成甄家找到咱们府上来了?”
张氏无奈地点了点头:“我也不知道甄家跟老太太许诺了什么,不过,听说相谈甚欢,便是二弟妹也颇为欢喜!”
贾赦一脚踹开太师椅,脚趾头都被撞得生疼,脸上肌肉都跟着扭曲起来,他也顾不得了,冷笑道:“好哇,为了老二一家,是打算将咱们一府的身家性命都填进去了!”
他围着书房团团转了两圈,神情愈发阴晴不定起来,很快,他便扬声叫道:“陈福,给本老爷进来,老爷有事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