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颊有点红,声音也软糯不清的,大概是想表现出自己没喝醉,说话时眼睛微微睁大,看起来格外稚气可爱。
陆衍一只手揽在他腰间,看起来是一个支撑掌控的姿势,但韩棠摇摇晃晃地朝前走时,他除了跟随,没办法做任何事。
“行了,陪你去,你老实一点,回头再摔了。”
书房还是离开前的样子。陆衍进去之后,只开了一盏桌前灯,灯光被周围的昏暗稀释,在这个安静的雨夜里,只有他们身处之地有一片明亮的光。
那幅画端端正正摆在最醒目的地方,陆衍没告诉他,在跟莱尔谈事情的过程里,他绝大部分时间都杵在这副画面前。此时他仍旧靠在桌子边,但凝望的对象已经换了一个。
韩棠兴致非常高,叉着腰欣赏了一会儿,又要拉着陆衍凑近了看:“哥,你是不是特别喜欢?”
陆衍没有回答,韩棠刚才动作太大,宽松的针织衫滑向一边,露出深凹的锁骨和一小片光洁的皮肤。他只看了一眼,身上的热意就已攀升到无法忽视的高度,陆衍强行让自己转过去,然后摸索着替他把衣服穿好。
韩棠得不到回答,不高兴地摇着他的手:“哥,你喜不喜欢呀?”
陆衍的目光定在他身侧,胡乱点了点头。韩棠还不满意,歪着头把脸凑到他眼睛下面,狡黠地看着他:“那你是喜欢画,还是喜欢送画的我?”
他本来就重心不稳,这么一晃差点摔到地上,陆衍赶紧抱住他,见他闹腾的厉害,索性将他打横抱起,送到沙发上:“老实坐着别动,我去给你倒点水喝。”
韩棠乖乖地没有动,但逐渐上升的晕眩感,让他视线更加模糊,在一团混沌的光影里,周遭的一切都发生了扭曲,连那副挂在墙上的画也变得摇摇欲坠。
陆衍转身时,就看见他正努力从沙发上站起来,踉踉跄跄地不知道又要往哪去。
陆衍一面端着杯子,一面态度强硬地把人抱坐在沙发上,过程中杯子里的水纹丝未动,韩棠也被他牢牢按在怀里。
陆衍的忍耐已经快到极限,顺着血管蔓延开的火,一刻不停地消磨着他意志力:“好了,喝完这杯水就去睡觉,再闹腾下次就不给你喝酒了。”
韩棠靠在他身上,困意渐渐涌了上来,他抓着陆衍搂着自己的手,喝完了那杯水,才含糊不清道:“好吧,那我把画放好就去睡,放在哪儿好呢?”
他声音低的近乎自言自语,忽然转过头,笑着对陆衍道:“要不,就放在你书柜后的小房间好了。”
一道闪电倏然间划破夜空,裹挟着水汽的狂风,掀翻无数枝蔓,在窗外呜呜低鸣。
暴雨快要来了。
陆衍将韩棠从怀里放下来,起身站到沙发前,他的身影异常高大,乌云般倾覆下来,完全挡住了桌上的光源。
他手里还拿着那个玻璃杯,因为握的太紧,几乎能听见杯身欲裂的声音,只听他缓缓道:“你说放在哪里?”
韩棠醉得厉害,眼神懵懵懂懂的:“就是你书柜后面,那个放了很多画像的房间里呀……”
砰的一声巨响。陆衍反手将玻璃杯摔在地上。
韩棠被吓得身体一抖,醉意瞬间消了大半:“……哥。”
陆衍神情冷冷的,但暴烈的火却从眼睛里喷射出来,他盯着韩棠,像在看什么仇人一样:“你是怎么知道的?”
韩棠浑身的血液都冷了,明明这件事里,应该觉得委屈的人是他才对,但面对陆衍的怒火,他却像是被什么大型食肉动物叼住了咽喉似的,僵坐在原地,动弹不得:“就是……找东西的时候,不小心发现的。
书房里一片寂静。只有陆衍愤怒到了极点,显得过分粗重的呼吸,还有不知什么时候下起来的雨,敲打在窗台上的声音清晰可闻。
落地钟不紧不慢地移动着,但一分一秒都随着凝固的压抑变的漫长,像是电影中的慢镜头一样,充满了拖拉和扭曲感。
韩棠屏住了呼吸,开始后悔今晚上非要喝的那几杯酒。
如果不是因为喝醉,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把这个秘密捅出来。
他不怕在纠结困惑中自我折磨一辈子,也不怕一次又一次被陆衍拒绝。起码这种畸形的感情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他有足够的勇气和爱,他愿意用这种飞蛾扑火的方式陪陆衍走完一生。
可现在因为他一时的冲动,把第三个人拖出来了——这是陆衍真正放在心尖子上的人,是宁愿深夜独自思念,在求而不得中执着等着的人。
他戳破了这一点,陆衍盛怒之下会做出什么事,韩棠不敢往深了想。
他只知道,以自己在陆衍心里的地位,触碰到这片逆鳞的后果,或许根本不是他能承受的。
韩棠是见过陆衍惩罚手下的样子——早些年他立足未稳,身边不完全是可信赖的人,一旦陆衍发现他们有了二心,不管之前有多器重,动起手来仍旧半点不念旧情,死亡都可以说是最宽容的下场了。
陆衍会不会也一气之下杀了他?
或者直接把他赶出去?
韩棠心脏一阵紧缩,他甚至涌出一股绝望感,抬手去抓陆衍的手,被他躲了过去,韩棠嘴唇动了动,再也无法说出一个字。
陆衍盯着他的脸,咬牙切齿般道:“我不是跟你说别乱动我书房的东西?你真是越来越不听话了!”他转身拿过放在衣架上的外套,扭头就要往门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