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依赖的问话,使刘依然陷入了沉思:是呀,有多大的怨,有多大的仇,才可以做出这样的举动,把亲生儿子逼上绝路?
“姐,为什么不回答我?”
看着刘依然不说话,刘依赖又问道。
“那是父亲的官越做越大、权力越来越大的原因!”
刘依然回答道。
“哦?王福至给王家光宗耀祖了,那不是好事吗?”
刘依赖激动地说道。
刘依然叹了口气,说道:“父亲是光宗耀祖了,但没有给王家的七大姑八大姨带来什么好处!”
“好处?”
刘依赖不解,抬头问道。
“是的,父亲在乡里当书记的时候,大伯父和小伯父,还有姑姑总是仗势欺人,谁也不放在眼里,那个时候,他们就是乡里的土皇帝,谁也不敢招惹他们。对于他们的做法,父亲一再劝阻,但是他们根本不听。再就是乡政府和村委会那些人,为了拍父亲的马屁,对伯父和姑姑他们干的违规违法之事,一直就是睁只眼闭只眼,也许正因为这样,伯父和姑姑他们有恃无恐。更甚的是,有一年小伯父把邻居家的围墙推倒,把人家的院子硬围到自己家的院子里来,邻居忍无可忍,把小伯父告上了法院。父亲知道事情的原委后,亲自到小伯父家,把那堵围墙推倒,代小伯父给人家道歉。紧接着,小伯父的官司也输了,不仅退回占用的宅基地,还赔付邻居家的经济损失,从此之后,小伯父便跟父亲便结下了梁子……”
“太过份了!如果小伯父真当了大官,这个世道还了得?”
刘依赖愤愤地说。
“还有更过份的事在后面呢。”
刘依然说道。
刘依然告诉刘依赖,自此以后,王福至给身边的人下了一道令:凡是他家人或亲戚朋友违规违法的,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可话虽是这么说,他身边的人根本就不当回事,以为王福至是嘴上说说而已。有一次,王福至大哥的儿子看到邻村的一个姑娘长得漂亮,硬要跟人家谈恋爱,人家不愿意,就把人家给强奸了。人家的家长带着孩子告到乡政府,乡政府那帮人听说是乡党委书记王福至的侄子干的,便找了个理由,把人家打发走了,结果人家告到了县里。好不容易混到个乡党委书记的王福至彻底恼火,除了处分乡政府的那几个工作人员外,还回到老家,开了个大家庭会,向所有亲戚宣布:他这个乡党委书记,只做正官,不做贪官不做歪官,以后任何人打着他的旗号办事一律无效!家庭会后,王福至大哥的儿子也因强奸罪被判了五年。
这下,王福至跟其大哥也结下了梁子。王福至兄弟姐妹四人,上头有二个哥,下边有一个妹妹。已经得罪了二个哥哥,且基本没了来往,只剩下一个妹妹稍有联系。可有一次,妹妹找到他,让他帮忙,她的儿子,也就是王福至的外甥大学毕业,公务员考试已经通过,想进县里的一个执法部门,让王福至帮帮忙……王福至没等妹妹说完,就断然拒绝,一点余地都没有。自此,妹妹也跟他没了来往。
没过多久,一直跟王福至生活的老母亲也被二个儿子接到乡下,以各种理由拒绝王福至探视。
在村里,家里有当官的,就是人上之人,可王家有这么一个当官的王福至,不仅没有给他们半点好处,还丢尽他们的脸面。王家三兄妹,不停地在母亲面前数落王福至的不是,一次次地让老母亲去做说客,安排王福至的侄子侄女外甥工作,但王福至立场坚定,从不松口,即便是老母亲声泪俱下。
“姐,大义灭亲的官,如果是你来做,你觉得爽不爽?”
听着亲生父亲的故事,刘依赖不禁问道。
刘依然想了想,说道:“原来我也认为,父亲这个官当得很累很窝囊,后来看着伯父姑姑他们这样,倒是同情他来。你真的不知道伯父姑姑他们有多厉害!”
“哦?怎么个厉害法?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呢?”
刘依赖不无疑惑地问。
“那个时候,妈妈的身体越来越差,再加上还得上班,根本就没有精力照顾你,就把你送到了姥姥家里。记得有一次,大伯父和小伯父带着奶奶到我们家,要父亲安排二个侄子的工作,当时父亲已经是那和县的县委书记。奶奶重男轻女,说父亲养了二个闺女不能给王家续香火,让父亲把二个侄子当儿子待。父亲说,当儿子待没问题,都是王家的人。可安排工作,却是无能为力……父亲的拒绝,使得二个伯父又气又恨,不断地唆使奶奶……奶奶又哭又闹,把气全撒在了妈妈的身上,把妈妈骂得一文不值,说是妈妈不让父亲帮忙。闹了一整天,看着父亲没有让步的意思,大伯父和小伯父说,不帮就断绝母子关系。父亲还是不帮,结果当天晚上,大伯父和小伯父带着奶奶到了报社,刊发了奶奶跟父亲脱离母子关系的声明。”
“还真能闹呀?想想,王福至也真是可怜,摊上这么一位母亲和这么个兄弟姐妹。”
刘依赖终于说了一句同情父亲的话。
刘依赖的话,让刘依然有些许的感动,这么多年了,刘依赖对父亲的怨恨一直没有消减……现在能有一点点同情,说明刘依赖心里还是有这个父亲的。
想到这里,刘依然轻轻地拍了拍刘依赖的肩膀,说道:“不管是谁,要达到某种目的,不付出代价是不可能的!我们的父亲,他一生的梦想就是做大官。其实,他一路走来,很不容易!他就是一个农民的儿子,家里没钱没背景没人脉,靠着他苦读书,考取了一所中专学校,毕业回到乡里做了一名农机员,然后调到乡里做干事……就这样,父亲一步步地靠自己的苦干和实干,从一般的乡干部到副乡长,再到乡长,直到现在的省委书记,他是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
“姐,你好象很荣耀,为有这样的父亲?”
此时的刘依赖已经回到了状态,语气里带着不屑地问刘依然。
刘依然轻轻地摇了摇头,说道:“依赖,我承认我们的父亲很自私,可以说,他的自私已经达到了最高境界!但虽然自私,他却是一个好官,一个清官,从政几十年,当的官也不小,可从来没有为自己谋过私利,家人亲戚朋友更没有一个沾他的光。!”
“你以为他是廉政的好官,我可不这样认为,他之所以不帮家里人,不帮亲戚朋友,是害怕头上那顶乌纱帽丢了,象他官瘾那么大的人,他不会去做影响他升官的事情……他就是一个这么自私的人,这样的行为跟什么清廉、什么两袖清风无关!”
刘依赖说道。
“依赖,你过份了呀!你说这话,就是拿刀在解剖你父亲!”
刘依然阻止着。
“姐,我就是在解剖他,怎么了?你给他下定义他是清官,这样的清官对我们有什么用?你不想想,我们现在有父亲等于没有,我们现在如同孤儿!他就是一个要官不要家的官场流氓!”
刘依赖大声嚷道。
听着刘依赖带着侮蔑的话,刘依然失去了常态,大声地斥责道:“刘依赖,你不可以这样说我们的父亲,不可以!对,他是有错,错在他过于在乎他的官职,过于在乎他的名声!即便这样,也不至于你这样骂他!”
“我骂他?每次想到母亲过世的那个晚上,杀他的心我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