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载朱祁钰酷爱铜胎掐丝珐琅制品,连生产作坊都建在北京城里,他在位时,该项工艺的制作水平达到巅峰,因珐琅釉多以蓝色为主,后人便以他的年号命名为“景泰蓝”。
饱满繁复的纹样,配以清丽庄重的色彩,泛着晶莹鲜艳的光泽,看得青萝眼花缭乱,忍不住感叹:
“好精美呀。”
“这些铜胎掐丝珐琅制品,每个月都会送来新的,再换下一批旧的,不过有一样,朕从未换过它。”
他伸手指向格柜一侧,青萝顺着他的指尖望去,那是一个景泰蓝插屏,上面是幅意境悠远的山水画,题着王维的《山居秋暝》: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
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
“朕批奏折批累的时候,只要看它一眼,顿觉心旷神怡,疲劳消解不少,所以从不舍得换下它。”
“哦。”青萝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你呢,和它一样。”他摸摸她的小脸,“就像那山野间吹来的一缕微风,轻盈自在,没有束缚,充满活力,虽说解决不了朕的难题,但总会令朕心情愉悦,舒坦不少。”
她想了想,试探地问:“那如果我不小心犯了错,你会舍得杀我吗?”
他思索片刻,扳过她的肩膀,面朝着自己,对上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
“只要你不犯朕的忌讳,寻常小错无足挂齿,朕会护着你这缕风一直在。不管你和月人以后的关系如何,好歹让你占一头。”
亮如星辰的眸子转了转,漾出狡黠的笑意,仰起小脸,冲他眨巴着眼道:
“能占两头还是占两头嘛,以后月人姐姐跟前,您也注意点,顾及一下她的感受。”
“贪心。”
“您不拒绝美人多,那我为何要拒绝好处多?我这也是听您的话,跟您学呀。”她一脸无辜。
“机灵鬼儿~”
他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尖,笑着拥她入怀。
“好,朕就再费点心~”
他的手臂紧实有力,怀抱宽阔霸道,气息覆盖而来。还是那熟悉的温热,不过这一次,她不再像之前那般被灼的难受,内心的恐惧也稍稍褪去了些。
早晚要习惯。
她不过是随波逐流的落叶,命运根本由不得自己选择,谁捞到就是谁的,什么情啊爱的,她没有这个本钱去追逐,对于她这个穷娃娃来说,能好好活下去,比什么都强。
青萝不爱跟生活过不去,与其矫情纠结,不如想开点,对,她最擅长怎么想开了,至少她没被大浪冲得尸骨无存,至少她现在有了停靠,至少眼前这个捞到她的男人,已是她有限的人生里,对她最好的那一个,不是么?
这样想着,纤手轻轻抬起,欣然回抱住了他。
那天,踏出乾清宫的宫门时,荷包回到了她的手上,鼓鼓的,满满的,塞的全是黄澄澄的金瓜子。
于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