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直到凌晨两点才睡着。白翎猜得不错,周一早上赵尧尧果真请假继续在病房陪着,只偷空回家洗漱打扮,重新换了身衣服。
手机开机后,跳出若干条未接来电提示信息,还有周小容发的短信,方晟没细看全部清空。
中午朱正阳突然打来电话:“气死人,这帮家伙太过分了!竟然趁你不在临时开党委扩大会调整工作安排,真无耻!”
“怎么调整?”
方晟问。
“以党政办工作太忙为由把我调离改制领导小组,换上财政办吴箕,谁不知道那家伙是牛好文的忠实走狗?还说加强领导,把秦镇长也列为副主任,而且三位组员都回原部门,重新安排了丁书记和牛好文的人。简直赤裸裸地掠夺胜利成果!我做梦都没想到他们能卑鄙到这个程度!”
电话里朱正阳怒火冲天。
方晟想了会儿,道:“既然他们下了战书,那就沉着应战好了,别着急,等我明天回去再说。”
放下电话,赵尧尧问:“镇那边出新情况了?”
“基层工作就是这样,忙不完的工作,解决不完的矛盾,习惯了。”
“如果调到县城呢?”
方晟愣住,想了很久才道:“在基层乡镇工作是挑战也是机遇,只有积累足够经验和阅历,才能从容应对未来的困难。我没想过五年、十年后会怎么样,但我希望自己踏实走稳每一步,裹挟无可争议的成绩前进!”
“嗯,你想在官场取得成就,”赵尧尧喃喃道,“不容易做到,但我相信你!”
“确实很不容易。庞大的官僚体系中充斥了三种人,一是碌碌无为的庸官,不知进取,只图安逸享乐,混到足够资历平安退休是他们毕生的愿望;二是永不知足的贪官,挖空心思钻政策的空子,官商勾结,为捞好处人为设置种种障碍,眼里除了钱还是钱;三是暴征强拆的酷吏,为了业绩和gdp增长不顾老百姓利益,只要有利于向上爬,不惜任何手段,”方晟感叹道,“所以真正想做事、做实事的干部反而被打压排挤,得不到施展机会,我想做一个另类,在官场冲锋陷阵,破坏既有的规则体系,闯出一条只属于方晟的道路!”
这是方晟第一次坦露心迹,阐述自己的为官之道。赵尧尧眼睛愈发明亮,表情复杂而捉摸不透,良久道:
“我希望……一直……看着你不断成功……”
下午方晟舒舒服服睡了一觉,傍晚医生复查后认为基本痊愈,办完出院手续乘车回到三滩镇。
晚上朱正阳过来交换了白天发生的情况,认为丁书记和牛好文眼看改制取得突破,都坐不住了,一方面削弱方晟的权力,一方面往领导小组里塞自己人,以便将来分享胜利果实。
“秦镇长本来是中立派,却故意放到炙手可热的副组长位置,既能拉拢他,又能对你形成牵制,可谓一箭双雕,”朱正阳分析道,“吴箕就是牛好文牵的狗,叫他咬谁就咬谁,根本不带思考,新抽调的三个人当中一个是丁书记远房侄子,两个跟牛好文沾亲带故,吃相太难看!”
方晟展颜笑道:“说老实话,现在是否后悔从人事局跑到这儿?乡镇工作的复杂性和斗争的残酷性远超你的想象吧?”
朱正阳无奈摇头,笑道:“可是成天坐机关猴年马月才能熬出头?不如甩开膀子跟这帮家伙斗一斗!”
“有这份豪气就够了!”
方晟拍拍他道,“明天起看我收拾他们!”
周二早上才到办公室没多久,丁书记便捧着茶杯踱进来——这是方晟提拔后他头一回来这儿,满脸笑容问候一番病情,然后笑眯眯道:
“前段时间小方镇长担子压得太重了,我这个班长关心不够要反省啊。昨天班子特意研究给你减负,顺便微调下改制领导小组成员,待会儿我让正阳把会议记录送过来。”
四个具体做事的都调整没了,还好意思说“微调”,方晟忍不住在心里爆了两句粗口,笑眯眯道:“多谢领导们关心,尽管没参加讨论,本着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我会坚决执行会议精神。”
他强调会议决议是在自己缺席的情况下作出,而且持反对意见,只是少数服从多数,不得不接受。
丁书记脸上还挂着笑,但笑得有点僵硬,随便说了几句便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