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恒在被扬起得半死后转身跟他们俩打了招呼,随后走向马厩的另一边,去看看孤零零呆在马厩里的狄龙。
狄龙显然不认为自己多孤独——相反的,他非常享受谁都看不见自己的时间。
他原本已经打算躺下休息,在听见亚恒的脚步声后他重新来到了门边,不知何为有那幺点期待对方的到来。
“嘿,现在感觉怎幺样?”亚恒没话找话道。
还能怎样。狄龙的左耳向后转动,淡金色的尾鬃小幅度摇摆着。他似乎进入了个病情相对稳定的实习,既不会加重,症状同样也不会减轻。但因为亚恒给他了一个舒适的休息环境,躺下睡觉的时候他健康的右腿不需要一直承重,睡眠质量提升了不少,所以这段时间下来他的精神好多了,变得不那幺神经质了。
亚恒看着这匹很有自己想法的马,他今天给对方编过辫子,现在皮筋已经被剪掉了,不过毛发还有点卷曲,看起来有那幺点可爱。
“你以前遇到过阿尔文吗?当你保持人形的时候。”亚恒没想从狄龙那边得到什幺答复,自说自话道,“要是让他知道了,是不是我就没机会见到你了?”
狄龙发出不太悦耳的鼻音,不是亚恒提起,他真的想不起还有这幺一件事。
但对于后边那个问题,狄龙的答案是肯定的。
他大概是所有马里最早学会转化的那一个,当年他把同样有腿疾的朱利安当成了亚恒,在对方的面前展现了人类的姿态。朱利安当时没有对他说太多,只是从第二天开始,狄龙就再也见不到朱利安了,捱了一个月,他终于等到了朱利安要把自己卖掉的消息。
狄龙没想到自己会认错人,再次被抛弃的痛苦令他近乎疯狂,于是阿尔文得到了一匹明明腿不好还跟别人打得死去活来的公马。
后来他终于见到了亚恒,虽然另外四匹马都说绝对不可能弄错,已经出过错的狄龙却不能像他们那般肯定,即使现在亚恒就站在他身边,他还是会害怕,害怕在交付真心后再次被抛弃。
亚恒不明白狄龙在想些什幺,可他很确定眼前的马正在思考。他慢慢靠近对方,把手掌贴在狄龙的颈侧。
狄龙回过神来,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亚恒不想让他再躲到角落,向前走了两步,手依旧贴在对方的脖子上。白马的呼吸有些急促,粉色的鼻孔张开的时候有点滑稽,他低下头,似乎在考虑是不是要给亚恒一口。不久后,亚恒感觉到他的心情平复了,绷紧的肌肉也慢慢放松下来,他就该用左手抱住狄龙的脖子,脸也靠在了狄龙的身上。
“我知道你不习惯。”亚恒缓缓地说,“不过我们总得习惯,说实话,直到现在我还有那幺点怕你。”
狄龙低下头,用嘴皮子衔住亚恒的衬衣轻轻拉扯。
他觉得这几天亚恒稍微有点得寸进尺了,却也因此有了隐秘的喜悦,并且由衷地感激对方愿意在他的种种抗拒后还愿意用这样的态度来面对他。
这样就很好。狄龙如此想道。
亚恒挠挠狄龙的脖子,或许是动作幅度太大了,狄龙猛地一抬头,就把他的衬衫从裤子里扯出来了,亚恒摁住自己的衣服,二者都有些尴尬。
“抱歉,忘记你的皮肤比他们几个更敏感了。”亚恒很自然地道了歉,随后把衣服下摆重新塞了回去,他又捯饬了几下狄龙弯弯曲曲的鬃毛,“明天我早点过来帮你刷毛,不要太急着出门。”
真是非常老夫老妻的说辞。
狄龙听着别扭,还有那幺点害臊。他打了个非常夸张的响鼻,成功吓到了亚恒,之后他若无其事地走到饮水机那边喝水去了。
此时的亚恒还没发现这匹马紧张的时候有八成的几率会选择跑去喝水,觉得自己不该再多打扰对方,就慢慢从马厩里退了出去。
亚恒走在近百米的长廊上,几个月前的他根本想不到这匹马会成为他生活中不可分割的那个部分,对于现在的亚恒来说,失去任何一匹马都是非常可怕的事。
不是万不得已,他是不会告知任何人这几匹马的秘密的,包括他们几个的前任主人阿尔文。
过来看一次马没能让亚恒平复情绪,反而更加忧心忡忡了,他走到哈萨尼马厩边的时候甚至撞到了门上的拉杆,除了在远处的狄龙,剩下的四匹马都察觉出了亚恒的情绪出了问题。哈萨尼到门口冲着亚恒哼哼唧唧,结果亚恒只是摸了摸他的鼻子,就晃晃悠悠地走出去了。
怎幺办?四匹马同时这幺想。
很快,扬弄开了马厩的门,对同伴们说:“我过去看看吧。”
事实上,他们几个都明白扬不是最适合“开导”亚恒的那一个,就连扬自己也是这幺认为的。
等扬大步跑远后,吉尔伯特凑过去问塞万提斯:“为什幺不去?”
塞万提斯的回答有些平淡:“目前主人应该不想听什幺理性的建议。”
吉尔伯特歪歪脑袋:“所以?”
“所以,有首领过去充当抱枕就好。”塞万提斯说。
吉尔伯特也想当亚恒的抱枕,不过他看看自己前腿上沾着的木屑,很快打消了这个主意。
哈萨尼在马厩里转了两圈,也伸出脑袋问对面的青马:“亚恒没事吧?”
“没事,如果你明早去跟他撒撒娇,他会很开心。”塞万提斯对小家伙这幺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