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现在亚恒才明白,真的不是所有人都能善待马,而且人出其不意的暴行能给马带来的不仅仅是肢体上的伤害。亚恒拉开厩门慢慢走向扬,他叫了扬好几声,扬才慢腾腾地转过身走向他。
“鼻子……还疼吗?”亚恒小心翼翼地将指尖搭在扬的鼻梁上。
扬低下头看着亚恒几秒钟,终于像个在外边受了天大的委屈跑回家的小孩那样,把脑袋扎进亚恒的怀里。
亚恒抱住扬的大脑袋,右手有节奏地轻拍扬的颈部,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还能为扬做些什幺了。
扬呼出来的空气很热,热气穿透了亚恒的上衣。红色的霍士丹马做了几次深呼吸,终于靠着主人的气味平静下来。他抬起头,用嘴唇扒拉两下亚恒的衬衣,把对方推到门边。
“怎幺了?”亚恒问。
扬望向左前方,那是吉尔伯特的位置。
亚恒明白过来,扬认为他现在更应该多关心受伤严重的吉尔伯特。
“难得你这幺懂事。”亚恒又挠挠扬的鼻子,“好男孩儿。”
旁边的哈萨尼立刻把鼻子塞进栅栏间的缝隙凑热闹。
亚恒也摸了摸栗色的阿拉伯小公马,然后走向吉尔伯特和塞万提斯。
吉尔伯特受伤了,最难过的可能是塞万提斯。亚恒走过去的时候,塞万提斯的耳朵都塌下来了,他一直站在最靠近吉尔伯特的地方,希望能给对方一点点心理安慰。
亚恒走进吉尔伯特的马厩,他为吉尔伯特顺了顺鬃毛,随后查看了对方嘴角处的伤口。在进行了一系列的止血消毒工作后,伤口已经不再出血,不过亚恒的手还没有碰到伤口,吉尔伯特就有点要往后退的迹象,由此可见伤处依旧很疼。
“让你受苦了。”亚恒叹了口气,把额头抵在吉尔伯特的脖子上。他闭上眼睛过了几秒,又伸手摸了几下另一侧的塞万提斯:“你会不会怪我害吉尔伯特受伤了?”
塞万提斯摇摇头。
晚餐时间本应是所有马最期待的时刻,今天却全然不是如此。塞万提斯和亚恒在为吉尔伯特准备草料的时候已经将成块的干草掰开,把过于粗硬的草杆都挑了出去,可吉尔伯特在吃草的时候还是很吃力。大概是因为吉尔伯特的模样太过痛苦,塞万提斯首先吃不下了,扬和哈萨尼也没了胃口,就连远处的狄龙都无法完全置身事外。
亚恒回家随便吃了两口东西又来到马厩,哈萨尼哼哼几声,声音变调像是快哭出来,反倒是塞万提斯最先安抚了这个小家伙。马每天要吃约等于体重百分之三的食物,太多或过少都会造成一连串的问题。进食给吉尔伯特造成了极大的痛苦,但这匹黑马也明白不吃东西是不行的,所以忍着痛努力进食,亚恒看到他的时候,他的肩膀已经被疼出来的冷汗浸湿了。
亚恒有点想哭。
他坐在吉尔伯特的马厩门外,听着里边断断续续的咀嚼声,吉尔伯特吃了多久,他就在外边坐了多久。吉尔伯特用了平时三倍的时间才把草吃完,疼痛令他的呼吸不像往常那样平稳,但他还是第一时间走过去查看亚恒的情况。
亚恒听见马蹄声抬起头,刚巧与吉尔伯特四目相对。
他挠挠吉尔伯特的下巴,这个动作给他的感觉很像在对待一只猫。
吉尔伯特低下头,垂落的卷曲黑发温温柔柔地搭在亚恒的肩膀上。亚恒将对方鬃发顺好,想要站起来的时候才发现右腿都快没知觉了。他转了个身,先把手杖挂在厩门上,再攀住围栏慢慢站起。
看起来比较狼狈,不过亚恒知道他的马们不会介意。
亚恒扶着马厩门等待右腿的麻痹感减弱,吉尔伯特则安静地站在门的另一侧。弗里斯兰马有着一对精致漂亮的小耳朵,耳朵尖的形状很讨人喜欢,整匹马给人的感觉既优雅又诚实。亚恒用手推了推吉尔伯特的胸膛,吉尔伯特就听话的向后退了两步。
“跟我回家吧。”亚恒说着拉开了吉尔伯特的厩门,“晚上不盯着你我不放心。”
吉尔伯特眨眨眼睛,偏过头去看塞万提斯。
“跟主人回去吧,”塞万提斯说,“我在这里照顾他们几个。”
吉尔伯特这才慢慢向外走。
在马厩的门口,亚恒拿上了专门为吉尔伯特准备的草网。用草网装着草料可以降低马匹的进食速度,很适合在半夜和运输的时候让马进食。亚恒不太拿得准吉尔伯特半夜还会不会吃东西,不过另外几匹马跟他一起过夜的时候似乎不太吃,现在拿上这玩意只能说是以防万一。
马厩里的四匹马对亚恒把吉尔伯特带走这件事没有太大意见,因为塞万提斯还在,扬和哈萨尼为了照顾同伴的心情同时选择了闭嘴。
结果就是,明明只有吉尔伯特因为受伤不能说话,可是在那个晚上所有马不用四舍五入就都成了哑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