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贵左挑右选,颜色的细微差别以及布料的文理他都要一一捕捉到,这都过了大半日,他才从一大堆衣物中直起腰,边捶着酸痛的肩颈边抱怨道:“王爷,此等细致活,您合该寻陆尚衣来,奴对这些又不甚懂得。”
简是之自榻上坐起,忽而便想到了几日前选秀之事,苏家小姐的那张媚脸立时浮现在他眼前,令他不由惊出一身鸡皮疙瘩。
他这几日实在是不想再见到任何如她那般阿谀谄媚嘴脸的女人了。
而朝贵这张苦瓜般的脸,甚是可爱。
他对朝贵道:“少来,你之前拿本王的私事去结交尚衣局的小宫女,定然学到不少本领,别当本王不知道。”
朝贵干笑着挠了挠头:“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王爷。”
他一壁理着衣物,一壁又扯起话头:“不过奴倒是有些奇怪,别的宫里近身服侍的可都是侍女,就只齐王宫,是奴一个人,顶了本该五个宫人的活计。”
齐王宫初建宫时也是有随身祗应的宫女的,只是简是之少时顽劣得紧,自然与那些粉黛丽人谈不到一处,又常常受她们劝阻,便渐生出厌倦,将她们都借口调到了别处,直到后来遇到朝贵,两人倒算是臭味相投、一拍即合。
不过结识了李小姐和苏小姐后,他才知道,当初调走那些宫女,绝对是他这十九年来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
简是之抬眼看着面前,就见朝贵一直晃来晃去,直要将自己晃得晕过去。
他实在受不了,开口道:“随便选一件算了,本王又不去选美。”
朝贵十分坚定地摇了摇头,手上的动作也没闲着,道:“那可不成,今晨皇后娘娘特命人传来懿旨,定要奴等为王爷好好装扮呢。”
简是之哼笑一声:“母后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了,打扮好些,她还能给我涨涨月俸不成?”
朝贵一拍脑袋:“哎呀,差点忘了,叶内侍来告知过,说今晚家宴陛下欲热闹些,故不似往年只家里人共聚,这次还请了许多朝臣外戚一同庆贺。”
朝贵从柜底扯出一石青色银丝滚边杭绸长袍,又接道:“对了,皇后娘娘特别嘱咐了,说李大人与李小姐也会出席。”
简是之刚欲从榻上起身,听到“李小姐”后,当即身子一软,又跌坐了回去。
他暗暗憋气,怪不得母后要自己好好打扮,原来侄女是亲的,儿子倒是捡来的。
他又转眸一想,忽而便升起一个念头,当即一扫面上阴霾,问朝贵:“李小姐都被邀请了,那今晚家宴岂不是会去很多人?”
朝贵抹了抹额头的汗,答道:“大概会吧,我听前宫做活的姐姐们讲,朝中有头有脸些的臣工都会去呢。”
简是之当即自榻上站起,音色亮了亮:“那江大人也会去?”
也不待朝贵回应,简是之两三步走到他面前,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几件长袍,仔细打量起来。
他自然而然地接过了朝贵的活计,热火朝天地在那堆衣物里扒拉来扒拉去,同时头也不抬地对朝贵道:“这儿没你的事了,你先退下吧。”
朝贵挠了挠头,望着简是之一副死灰复燃的样子颇有些困惑,怔愣了一会儿,便抬步朝外走。
“对了,去尚仪局找冯尚仪要些沉香来熏衣。”他刚走至门口,简是之又高声嘱咐道。
朝贵更加懵愣了,他家主子可是个满身绫罗绸缎在泥地里打滚的主,今日竟亲自吩咐要熏香,当真是齐王宫第一奇闻。
他暗自忖度片刻,忽而灵光一现,抬手拍了一下脑门,心中暗道,定然是为了去见李小姐啊!这门亲事有门儿!有门儿!!
“哎呀——”一个软枕从身后直接拍到他的屁股上,痛得他一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