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玢又拿出了一盘，“阿兄，那盘不是给你吃的。这盘才是你的，多给你放了半两蔗糖。”钟情轻轻笑了一下，重新拿了一块，“还是妹妹疼我。”咬了一口，蔗糖的甜味几乎要超过绿豆的清香，是钟情喜欢的甜度。多几分太腻，淡几分则无味。日子不顺心，就更想吃些甜的。“阿兄，”钟玢好奇得问道，“你这次出去有没有遇见什么好玩的呀？”“有啊。”“什么啊？”钟情拍了拍钟玢的头，“晚饭后给你讲，这会我和耶耶还有些事要说。”“好！那一言为定！”钟玢伸出手就要击掌为誓。钟情跟钟玢击了一下掌，“一言为定。”钟玢又看向钟明，“阿耶，那玢儿就先走了。”“嗯。”钟明点了下头。等钟玢彻底得走出了视线，钟明才低声咳嗽了好一阵，好似要把肺都咳出来，钟情赶忙给钟明拍背顺气。钟明随手擦掉嘴角的鲜血，“你喜欢的那个孩子，你还是先与他见一面再做决定吧。不要如此草率。如果，见过了，你还是喜欢他，那阿耶也不会说什么。”“好，”钟情答应道，“阿耶，您今日是不是没吃药？”钟明的脸色有些惨白，“吃过了，只是无甚用处，”他拍了拍钟情的头，仔细端详了一下钟情的面容，“你还是更像你阿娘一点。”钟情将任由钟明各种蹂躏他的头发，“那是我有福气。”钟明又吃了一块绿豆糕，“不得不说，玢儿这糕点做得越来越好了。”钟情吃着给他特制的绿豆糕，“嗯，妹妹说她喜欢阿耶这样的。不太好找。”“看你放下了，我才安心。”钟明喝了口酸梅饮，被甜得直皱眉头。这丫头光顾着她阿兄的喜好了。钟情也端起酸梅饮喝了一口，“钟玢是钟玢，阮念是阮念。”“子臻以后就是你的字。去弹首流水吧。”钟明靠在塌上，随口吩咐道。钟情站起，“是。”走到古琴旁，净手，整理好衣衫，点上香，才开始弹奏起来。一曲流水在细雨之下显得更加得灵动，仿佛水滴入细小的水流，灌入小溪，沿着溪流穿过峡谷，飞跃山涧，汇入大河，又突逢悬崖变做了瀑布。钟明闭上眼，嘴角含着笑，似乎在欣赏这流水的变化万千。一曲终了，窗外的雨幕更加细密厚重了。钟情收手起身，雨中烟雨台听流水，也当是风雅之事。“阿耶，”钟情走到钟明身边，轻声唤道，“阿耶？我弹完了，可还想听什么？阿耶？”钟情探了探钟明的鼻息，什么都探不到，“阿耶，别闹了，妹妹还等我们吃晚饭呢。阿耶……”他摇了摇钟明的胳膊，眼泪还是控制不住得从脸庞滑落。说白了，再成熟他也不过十四岁而已，离他正式的生日还差了两个月。钟玢敲了敲门，“阿耶，阿兄，吃饭了。”只见钟情站在钟明身旁，垂着头，“阿兄，你怎么了？今晚有你爱吃的笋干。阿耶，你爱吃的也有哦。”钟情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嘶哑，他轻轻得说：“嘘，阿耶睡着了，我叫不醒他，可见是累了。”钟玢走上前，看着钟明似乎睡得很香，只是胸膛没有起伏，脑子瞬间嗡得一声，什么反应都没有了。过了半晌，眼泪才像断了线的珍珠链子一般掉落下来，“阿兄，你骗人。”不到一年，钟府第二次满府挂起了白绸，钟玢直到跪在钟明的灵位前，还是有些恍惚。明明，明明刚刚才夸她手艺长进了，怎么会突然就走了呢？怎么可能呢？渐渐得，钟玢有些看不清物事，耳中嗡鸣之声越来越大，噗通一声，栽倒在地。“小妹！”钟情赶忙抱起钟玢，往里屋走去，“快去叫大夫！”钟玢整整高烧三日才退，钟情一边要灵前守孝，一边要照顾钟玢，人眼看着就瘦了一圈，看起来十分憔悴。钟情将帕子用温水打湿，又拧干，仔细替钟玢擦了擦脸。“耶耶，不，阿耶……”钟玢嘴里念叨着。钟情轻叹一声，起身，将帕子扔给一旁的婢女，“照顾好娘子。”“是。”婢女低头拜下。钟昀坐在正堂，轻啜着清茶，仿佛在自己家似的。“情，见过二叔。”钟情轻轻一拱手，当是礼数了，说罢便坐上了正座。钟昀撂下茶碗，气道：“你这是什么家教？就这么跟你二叔说话呢？”钟情端起茶碗，轻轻抿了一口，端得是君子姿态，说得却不是客气话，“我阿耶早与你们分家了，当年还是阿翁主持的。分族之事也于月余前办妥。叫你二叔，就已经是给足你面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