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宗,此事凶险非常。戊土番僧来势汹汹,据闻他们刚在盂兰盆节一战中搅翻了少林寺,不仅打伤了十八罗汉,连利空法王也在虚真、虚竹两位高僧手下接连获胜。无因方丈本已胜券在握,奈何念在佛门慈悲,手下留情,不曾料到那耶律法王佛面兽心,竟趁方丈收手之际,反掌重创方丈,夺走四十二章经。如今利空法王得了此经,如虎添翼,恐怕比当年的耶律鞑陀更为棘手……”
“这么说,这次论剑之局,乃是戊土的复仇之计?”
“更甚于复仇。小皇帝为十常侍所挟,阉人惧怕权力旁落,借朝廷之名,暗中引戊土番僧清扫江湖各大门派。这一场阳谋,险恶至极。自十三年前我云山名震江湖,声威远播,竟已超越朝廷,这也难怪招致此劫。树大招风,看来当日我们几位师叔确实低估了这天下的险恶。”
“此事不怪众人,我闭关十余年,功力早已恢复,今时今日,无论发生何事,雪鸢自当一战。”
“师宗!难道你的凤凰决……”
“诸位师弟,此事不可外泄,若有风声走漏,后果不堪设想。”
“是!师宗,群下谨遵。”
随着最后一句话音落下,周围重新归于死寂,仿佛刚才的对话只是一场幻觉。
我屏住呼吸,心跳如鼓,脑中一片混乱。
师叔们谈论的内容虽然听得模模糊糊,但隐隐透出的危机感让我不寒而栗。
我本想立刻冲出去质问他们发生了什么,可理智告诉我,若贸然闯入禁地,又偷听他们的谈话,怕是要被关禁闭。
权衡之下,我最终选择悄悄退回卧室,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接下来的几日,云山的气氛明显变得不同寻常,往日的悠闲平静一扫而空,师叔们对我的训练突然严苛了许多,连和剑阁师兄弟们玩耍的时间都被剥夺。
我几次不满地询问师叔,然而得到的只有含糊其辞的回答,什么都问不出来。
直到几个月后,一场突如其来的云山比武大赛,才让所有的疑惑有了答案。
“拳儿,你这是第一次与江湖同辈论武,记住轻重,切莫忘了『以武止戈』四字。”娘亲眉宇紧锁,一双玉手反复为我抚平衣角,像是不放心似的又替我紧了紧腰带,轻叹一声,不再多言。
“放心吧,娘,孩儿谨记您的教诲。”
我大声回应,心中却压抑不住这段时间积蓄的战意。多日来的严苛训练早已让我浑身发痒,这次论剑之战,正是我胡拳崭露头角的绝佳机会!
“嘿!好师弟!吃我一脚!”我见对手立足未稳,气血翻涌,立刻追身而上,一记飞踢凌空而下。
这家伙去年趁我去洛阳城赏花之际,竟然偷偷摘光了我精心种植的葡萄。
师娘罚他禁闭三天,这厮却毫不在意,还在禁闭时大嚼特嚼,直呼葡萄甘甜,气得我恨不得把他吃下去的全数打出来。
“嘿嘿,师兄,听说我那本连环画是你拿走掉茅房的!”我咬牙切齿,用尽全力连连出拳,拳拳到肉,不给他任何反应的机会,打得他毫无招架之力。
“还有你!让你偷偷给师娘报信!”我双手合十,指尖发力,一招“千年杀”直捣小师弟的腰间,惨叫声顿时此起彼伏。
“胡拳!连胜三场!”
随着报号声响起,我龇牙咧嘴地抬手向娘亲示意。她微微一笑,那笑容如同牡丹盛开,令我一时失神。
“胡师兄,你可要手下留情啊。”忽然,一道刺耳尖锐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震得我耳膜发疼。
不必回头,我已知道这声音的主人——我今日最大的劲敌,也是我最想狠狠教训的人。
转身望去,擂台上站着一名身穿藏青色袍子的胖僧。
此人四肢短小,皮肤黝黑,据说和我年纪相仿,但他那满脸深深的褶子,像是能夹死苍蝇般,看上去倒像个老头。
他双手合十,向我深鞠一礼,三角形的脑袋顶上露出狗啃过似的稀疏头发,直让我心生厌恶。
这家伙名为修摩罗,原是戊土国的入门山僧,在异域修行佛门。
随着密教在中原兴盛,异域的僧人也愈发频繁地深入中原。
他按山上弟子的资历,本不该进入我云山剑阁,但两月前朝廷江南释教的都总统亲自上山引荐,娘亲才勉强收他为关门弟子,同门修行。
然而,这人不学无术,成日拉帮结派,带着一群心性薄弱的弟子偷懒耍滑、赌博行事,甚至窥探女弟子沐浴更衣。
更令人疑惑的是,不论他如何放肆,娘亲对他最多也只是口头批评,从未真正惩罚。
久而久之,他愈发肆无忌惮,将云山搅得乌烟瘴气。
修摩罗微微一笑,眼睛眯成一条缝,满脸的褶子如同陈年发霉的树皮。
他的笑容令我恶心至极,我不再多言,力从地起,一记并步冲拳夹着劲风直击他胸口。
修摩罗依旧挂着那欠揍的笑容,身形却顺势一侧,左掌平举,右拳呼地直击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