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是不将我置于死地,决不罢休。
分析
我知道子弹射进来的后一瞬,是发现狙击者及其位置的最佳时机,可我就是不想松开他,就是不能没有他的体温与重量,就是想让他以这种保护的姿态守着我。
我猜他一定觉得我太麻烦,太脆弱,白白让他浪费了最佳侦查机会。但是他还是一动不动地任由我死死箍住,两只手掌轻轻地托起我的肩膀和头部,让我更舒服地埋在他颈窝抽泣。
这算是公安的职业本能吗?要是平常,我可不敢奢望他的这种特殊待遇,其实仔细想想,他总是有些针对我,虽然活儿一点也没让我多干,可他有时候瞥来的眼神,分明在数落我“可疑、笨手笨脚、莫名其妙”。
他的后背紧实而光滑,没有一丝赘肉,我稍稍松了松力气,手指滑落到他肩头、肌肉紧绷的胳膊上,跟他滚热的体温形成鲜明对比,我的身体冰冷得就像是冻鱼。
我真的很后怕。
我把他当成大型暖宝宝,就这么抱了足足十多分钟,才意识到他还是个病人,连忙止住抽噎,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
“抱歉,我太失态了。都忘了你还发着烧。”我抹干眼泪,把马上就要突围而出的鼻涕使劲吸回去,要是把鼻涕沾到他的头发上,他以后见我肯定有心理阴影。
他用一只胳膊撑着地板,抬起身体,脸悬在我眼睛上方,表情平静。
有点太过平静了,都不太像他了。
“还害怕吗?”他问。声音像被温水泡开了,带着一股暖意。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
他安抚地一笑,抓起我的右手,拇指看似轻实则有力地按压掌心中央的一点。
“这是劳宫穴,对于缓解紧张非常有效。”他的手法老道,也不知是真的有效还是心理作用,我感到一股暖流涌向心脏,心跳逐渐有力,他又在我另一只手掌上重复同样的动作,很快,我恢复了活人应有的体温。
“谢……谢。感觉你好像什么都会。”他翻身坐在地上,我也缓缓坐起来,有点尴尬地盯着地板的裂痕。
恐惧逐渐散去,后悔接踵而来。我望向窗户那里,钢化玻璃上有一颗弹孔,再往外望,一百多米外是另一栋同样规模的公寓楼,凶手恐怕是在与我房间平齐的某处进行狙击的,如果刚才我不那样脆弱,以他的速度和洞察力,肯定会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对不起……”我嚅嗫着。其实仔细想想,这两次暗杀都是针对我而来的,他完全可以不淌这趟浑水,但他认真思考的样子却表明,他想介入。
大概是出于侦探的好奇吧,或者对我身份的怀疑。我想不出其他理由。
见我已经恢复到可以起身观察窗外的程度,他开始全身心投入到沉默的思索中。他的视线聚焦在门口的某一点,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标识着思绪的涌动。
忽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重要的细节,脊背一僵,转过头来定定地看我。
“怎……么了,安室先生?”
他站起,朝我走来:“你一点也记不起来来日本的原因了吗?”
“抱歉,我真的记不起来了。”若说此刻我最希望实现的梦想,就是恢复艾丽卡的记忆,这样,我至少知道一直处心积虑要杀掉我的那个人,是谁。
“嗯。”他并没有怀疑,或者说我两次与死亡擦肩而过后的崩溃反应,已经被他认可为是真实可信的了。
“昨天晚上我得到一个任务。”他走到窗边看了看,抬手扯上窗帘,将正午的太阳挡在外面,“琴酒让我杀掉一个代号为玛歌的女人。那个女人我没见过样子,她是个易容高手,曾被炸弹毁过容,更重要的,她是一个百发百中的狙击高手。”
我愕然。
“你的意思是说,今天暗杀我的,是她?”
安室点了点头:“非常有可能。现在十二点半,外面阳光正盛,楼下活动的人也不少,会如此不顾及外界条件,在烈日下毫无偏差地命中目标的,只有高手中的高手。这样的人本来就没几个。”
“哦……”我心里有点小得意。
“琴酒说过,玛歌正被fbi的人追查。设想这种可能,你正是因为追查玛歌才前往日本,并且已经有所发现,就在你要跟总部取得联络的时候,因为某原因失忆了,这个原因可能和她有关。大概是她发现了你,或者知道你获取了对她极不利的情报,她必须马上处理掉你。或许她已经这么做了,只是没有成功,你失忆了,但还活着。”
“等、等等!”我迫不及待地说,“我、我也有这个怀疑!”
我把我在家里发现写有波洛地址的纸条的事跟他说了,并告诉他我以为是要去应聘,然而事实可能并非如此。
“你第一次见我是在那天下午吗?我第一天打工的那个下午?”我问。
他点头:“没错。在那之前我从没见过你。”
“会不会见过忘记了?”
他不大高兴地撇嘴:“你还算长了一张让人印象深刻的脸,至少对于我而言是这样,如果我见过你,是不会忘记的。”
这话听起来怎么有点怪怪的,我哪里让他印象深刻了?不合时宜的笨手笨脚吗?不过我没工夫深度解读,继续急切道:“那么失忆前的我,为什么会在纸条上记下波洛的地址呢?按你说的,如果我是调查玛歌的fbi,那么我可能是在波洛附近发现了玛歌的踪迹,因此记录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