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一年前,连做梦都不敢想!
楚青崖虽换了不起眼的常服,乘的马车却是刑部的公车,没等排队,就有礼部的小吏走过来问候:
“这位定是获圣上御批来考试的江夫人吧,请跟小人来,礼部从宫中、民间、命妇中抽签选出了五名搜检女官,夫人把带入考场的东西给她们验看。进了考场,是与旁人一样的号舍,就是公侯子孙也得睡在号舍里,没有例外的,夫人若在考试时身体不适,拉铃铛即可,巡考的大人会来照看,只是卷子也得交了。”
这小吏一开口,举子们就炸开了锅,议论声此起彼伏。
“没看错吧,怎么有女人来考试?”
“我爹是朝官,听说陛下在早朝上恩准了一位立大功的诰命夫人参加考试,原来这么年轻……”
“呵,我也听说了,想是妇人家想考着玩儿,陛下看在楚阁老的面子上才准了……这不是侮辱我等读书人吗……”
“肃静!肃静!”小吏挥挥手,叫士兵过来整顿纪律,把二人往门里带。
江蓠看出他言辞虽恭敬,眼里却也有些不耐烦,仿佛觉得她来考试实在是浪费人力。
一股火气蹭地窜了上来,她抿着唇腹诽几句,跨进大门时回望一眼躁动的人群,突然奇异地平静下来,不紧张了。
楚青崖低笑道:“你就得被激一激,我看现在是恢复了。拿出你考乡试睡觉的气魄来,不就是九天么,写出个天花乱坠的文章给他们看看。”
江蓠深沉地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我不紧张,一点也不紧张。”
经过官廨就是考场的第二道门,被唱名入场的考生手持书稿在门外摇头晃脑地背诵,拖得一刻是一刻。二进院子可以携书僮进,最后一关便是龙门,由此开始,考生和官员以外的任何人都不得入内,楚青崖留在了门外,和书僮们一起向里张望,冲她招手。
龙门内的考生依次将考篮交给官员查验,再入耳房袒衣,接受搜身和浮票核对。江蓠是个女的,与旁人不同,顶着周遭的指指点点进了耳房,把硕大的考篮交了上去。几个女官将笔墨烛纸、生火的小炉、熏肉煎饼等都细细查过,确认无误后便要她在屏风后宽衣,还体贴地准备了一个木桶给她放衣物。
江蓠才脱掉外衣,余光瞥见脚下的桶,蓦地“哎呀”一声,一巴掌拍在额头上,她才发现少带了个东西进来!
她满心想着那东西,急急抛下句“稍等”,撒腿就往外跑,生怕楚青崖往回走了。
楚青崖正在龙门处站着,装成个书僮,跟别的书僮炫耀自家主人万里挑一的文采,冷不防瞅见他夫人在光天化日之下衣衫不整地朝他跑来,伴随着一声无比清晰的大喊:
“快快快!马桶在车上忘带了!回去拿!”
还怕他在人堆里没听到,喊他名字:
“楚明渊,你听到没?拿马——桶——”
那一刻,院子里鸦雀无声,他的心被风吹得拔凉拔凉。
楚青崖想跟她讲道理,没易容就别脱衣服跑出来,可她大喇喇地站在围栏后,好像一点也没觉得自己哪里出了错,眼睛瞪得溜圆,非要得到他的回应才肯走。
他欲哭无泪地高叫一声:“晓得了!”
然后用运起轻功,捂着脸飞奔出去。
她还说不紧张,连这个都忘带了!
每个号舍都备有夜壶,考场虽有茅厕,但是要大解,卷子上就会留下巡考官的戳子,极影响阅卷,所以很多考生会自备马桶,有的还在里头私藏夹带。江蓠这个是楚青崖向他姐夫的爹借来的,卢少卿养猫很讲究,给猫用的雕花马桶里装的都是香砂,只要插上沾有母猫气味的木棍,小猫就知道在这里解手,解完拿砂盖上,一个大桶够五只猫使上一天,屋里都没异味。
这一个崭新的马桶连砂带铲足有十几斤重,楚青崖单手提回来,叫了几个小吏把桶抬进耳房查验。
这番所作所为惊掉了众人的下巴,他心想脸都丢光了,以后总归是做不成酷吏了,索性清清嗓子,双手放在嘴边作喇叭状,朝屋里扬声喊道:
“夫人,旗开得胜!”
窗口闻声探出一个脑袋来,头发已束成了书生样,两眼弯成月牙,亮晶晶地发光:
“夫君,要第一个来接我!”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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