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玥娘听好了。你我此去颍川,都是带着理想去的,可其他人未必这么想。“前几日,朱儁听说‘舞阳亭侯’原来是‘亭公主’,知道我是未及笄的女孩,心里愤懑,以为我只会动摇军心,拖大家后腿。“他是直爽的人,因此直接说出来了,可是其余人又会怎么想呢?我是世家女,他们尚且不能奈我何,可玥娘不仅没有家族庇佑,还曾是宦官养女,或许会承受更多的恶意。”高玥抿着嘴听她讲话,低着头,睫毛一眨一眨的,看不出情绪。过了许久,才抬头对上阿楚的目光。她以前在高家,养父性格古怪,不常归家,她也只能闭门不出,因此养成一副怯懦的性格。如今离了高家,多少有些好转,可是依然习惯闭口不开,闪避其他人的视线。她与阿楚对视,说明是很认真的态度。“主人是想让我不要去了吗?”她轻轻问。“……啊,”阿楚反而愣了一下,想起她是这样敏感的性格,立刻否定了她的猜想,“我没有这样的意思。只是人言可畏,如果玥娘担忧他人言语,不愿随我远去,也可以和阿妙一样,留在家中。我与母亲打了招呼,谁都不会来打扰你们的。”“我不怕。”阿楚也猜到了她的回答,心中并不奇怪。她道:“其实我是想告诉你,玥娘和我一样,是以女子身份从军的。那么我们就会面临各种各样的困扰,它会比你我之前所遇到的一切问题更加严苛,甚至会扰乱你的意志。”高玥了然地点头,她大约可以猜到是怎样的情况。阿楚还在斟酌词句,希望她能抵抗住将来的流言蜚语,只是后面的话还未说出口,高玥忽然打断了她的思绪,坦诚地问:“扮成男子就可以避免它们了吗?”阿楚一愣,没想到她直接选择了另一种方式根除后患。她老实回答:“……或许可以。虽然不可能完全规避它,但困难会少很多。”“如果是这样,玥娘愿意扮作男子。”阿楚张了张口,后面的话全部梗在喉中。她虽名义上是高玥的主人,却是没有立场劝阻她的。阿楚自己愿意承受种种风险,在父母支持下倔起脑袋以女子身份上战场,也是因为系统的存在。然而她始终忽略的一点是,她这样的底气,不是每一个人都有的。这残酷的时代啊,能改变它、想改变它的人屈指可数,所以人们就习惯依照它的规则,去改变自己。她最终还是点点头:“……我明白玥娘的意思了。”她觉得这也是情理之中,只是自己似乎总缺乏一些面对它的勇气。阿楚在心中反思,觉得或许是她把自己摆得太高,把这世界看得太友好,才会觉得自己的做法才是正常的。阿楚准备离开,高玥又抿了抿唇,无言地看着她转身,踟蹰了片刻,终于还是发了声,在背后喊住她:“主人不必因婢子的选择而改变自己。阿玥知道您有宏远的理想,那是我们企及不到的高度,也请您不要动摇。如果阿玥换上男装、自称男子,可以让婢子自己、还有您的前路少一些障碍,那就是我们能做的最好的事情了。”“……”阿楚脚步一顿,转过头对她微笑,两颗尖尖的虎牙又露出了出来:“我知道的,谢谢玥娘。还两日便走,你就好好收拾吧。”她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高玥:“对了,蔡府送了鸡蛋糕来,你同我去吃吗?”黄巾来势汹汹,声势浩大,一路势如破竹,刘宏心中慌乱,火速下诏让各地准备御敌,又启用了不少武将,让官军快马加鞭前往颍川等贼乱最盛处。天子派人出征,都是要先封官职的,皇甫嵩就由北地太守迁为了左中侍郎。荀彧是世家子,出生自带声望加成,又有何颙“王佐之才”饭的评价,因此也封了个不大不小的中监军。阿楚知道自己能混进来都算是天大的运气了,要是再来个什么司马什么校尉的名头,恐怕遭受的非议更多,因此也就坦然接受了自己没有加封的事实了。她在心里发狠:等我以后发达了,再把你们都吓死!军队疾行了几天,一路除了夜间扎营歇息,压根没有停过。阿楚仗着自己痛觉失灵,还有系统打发时间,每天就让它在脑袋里放歌,自己就趴在马背上思考接下来的事情,累了闭目养神。照夜玉狮子不愧是系统派发的名马,聪明又灵性,耐力也极强,驮了一个她,又在身上挂了好些物资,居然也能不太颠簸地走下来。连着好几天下来,阿楚不说容光焕发,也得是面色红润,神清气爽,看得朱儁都吓了一跳,生怕是这姑娘被颠过了头,这脸色其实是回光返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