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不长眼的新兵,仗着朱儁皇甫嵩不在,以为没人能奈何他们,聚在一起指着阿楚和高玥说荤笑话,字句不离“帐中”“塌上”。高玥现在是男子打扮,可生得太漂亮,又是阿楚自带的裨将,总不离她身边,因此也逃不过被议论,被那些作死的新兵说成是阿楚那年长的小白脸了。高玥本就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往日在家中听到这话,是要翻来覆去想很久的,只是这作战盔甲套在了身上,她居然不觉得伤心,只感到血气上涌,手都已经握在剑柄上了,若不是荀彧拦着,她差点冲出去。没想到阿楚比她冲得更快。那几个士兵被她一脚踹在小腹上,差点跪下去,又被绕到后面的阿楚顶向前,头晕眼花地踉跄了下,又感觉到拳头雨水一般落在了脸上。其他新兵:“……”好家伙。目瞪口呆的荀彧:“……”捏紧拳头的高玥:“……”远在雒阳的袁术打了个喷嚏。只有系统是最了解她的,一早就知道她要杀鸡儆猴,憋着一肚子气,摩拳擦掌等了好一阵,终于如愿以偿地看到阿楚把几个嘴巴不干不净的小兵打得鼻青脸肿,开心得在她脑子里即兴点播了几首土味背景乐。等到阿楚脑袋里的“自信放光芒”唱完了,周边的杂音也终于止住了。阿楚抱臂看着他们,冷笑一声:“还有什么想说的吗?”高玥站在她身旁,试图忍住嘴角的笑容。一顿打不乖,就打两顿,两顿不行就三顿,一直不听话就一直打,打到听话为止。……荀彧总算是听懂了她当初那句“不需要谁保护”的意思了。军营不比朝堂,没有世家大族那些根盘错节的利益关系,不需要步步为营,更不需要在行动前计算所有的可能性。男女也好,老幼也好,这些是不重要的。只要有足够的力量,这些人都只能乖乖服从她。在雒阳给袁术一巴掌都要母亲出面才算揭过,但在军中却没这样的规矩,“谁拳头硬谁是老大”这种简单粗暴的处理方式,让她感到非常愉快。阿楚对这样的结果很满意。与荀彧的谈话被打断,她也没有特别不快,打发完将士,又笑眯眯地凑回到荀彧身边,重新开启了话题:“文若呀,我早就听闻颍川有不少人才啦。如今黄巾四起,不绝如缕,朝廷危难,正是要用人的时候。”荀彧刚从回忆里抽回思绪,便听到阿楚难得好声好气地讲道理。闻弦音而知雅意,他已经猜到了她接下来的话。他轻笑了一声,反而给阿楚出了道难题:“彧的确有一友人在阳翟……只是他在信中提及,前阵子迁了住址,已去了深山隐居。”“连你也不知道吗?”他一向温文尔雅的脸上又浮现出无奈的表情:“彧这些年都在雒阳啊。”阿楚才反应过来,一拍脑袋:“对哦。不过,既然是文若的朋友,我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见一见的。”荀彧噙笑看着她。“……嗯,如果能请他出山,那就再好不过啦。”阿楚道。阳翟气候温暖湿润,山区丘陵众多,又有颍水穿境而过,与东武富春有所不同。颍水生奇士,这并非只是流传在颍川士人中的说法。颍川士人掩藏才华,蛰伏等待良机,便隐居山林,偶尔也帮助困顿百姓,给他们提些主意,或者施些粥米,这是路边采桑的孩童也听过的。阿楚带着两千士兵打马行过,刻意避开百姓田地,一路看过去,只觉得这里确实不太像战争地区。她想,真是辛苦皇甫嵩了,黄巾这样浩大的声势下,居然也能拨出块还算安稳的地方给她划水。她低头看平民,百姓自然也抬头看她。因今日进城,阿楚也就未穿盔甲。高玥怕她受冻,给她戴了披风。骑兵跟在她身后拥着走,再后头就是持长槊的步兵。此行仓促,沿途几县的情况各有不同,阿楚忙着与荀彧商讨形势,没能好好训练士兵,就让高玥代劳。没想到她也是有想法的,抓住了行路的那点时间,边走边训,居然也有模有样,不太露怯了。她围了猩红披风,脸颊边发丝稍乱,不掩傲色,昂首策马,左右监军裨将,一文一武,身后士兵步伐齐整,乍一看也有点挥斥方遒的少年意气。百姓们看着她策马走在最前,年龄性别实在不寻常,窃窃私语起来。阿楚多少知道人们的想法,也不刻意去听他们交流的内容。阳翟令陈佑站在城头,看着阿楚的兵马近了,连忙下了城楼,让士兵敞开城门,迎官军入城。唇亡齿寒,这点道理是乡野孩童都明白的。波才军聚集在颍川,虽然东部还有鄢陵长社作守,但贼人来势汹汹,两座县城未必能支撑得了多久啊。陈佑日盼夜盼,每天都要登上城头看一看原处,只等着官兵入境,好让他能睡得下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