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主,广元先生来了!”郭嘉放下竹简,微笑了。“不止广元一人吧?”童子啊了一声,张嘴还想补充什么,郭嘉却已自顾自换上木屐,一拍他脑袋,擦过他走出了房门。童子连忙追上。郭嘉没有直接去迎接,反是站在来人的视线死角,摸着下巴观察了一会儿门前的来客。仆僮站在他身边,半晌只听到他喃喃了一声:“怎么这么小?”“??”他有点不明所以,还想出声问郭嘉是什么意思,他家郎主却已经放下手,拍拍他后背:“行了,广元已经走了。你让她在外头等着,把见面礼取来我看看。”“郎主,我们难道还要收见面礼吗?”郭嘉似笑非笑地盯着他:“怎么了?”仆僮默默把那句“你平时都不见的”咽了下去,乖乖传话去了。……阿楚没想到,石韬真的只是个带路的,把她领上了郭嘉那座草庐门口,就和她告别离开了。门口小童迟迟不回来,她只好抱着臂环顾四周,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系统聊天。系统:“他应该不会晾着你太久吧?”阿楚:“他要是不想晾着我,就不会晾着我。”系统:“够意思啊秦楚,听了你说的话,我就听了你说的话。”阿楚:“不开玩笑。我说桶,你这酒没问题吧?”人工智能一拍胸口:“你不信我也要信书!我翻过了,书上说了郭嘉喜欢喝酒。东汉的葡萄酒可贵了,有价无市,他肯定喜欢。”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阿楚抬头,刚才送话的小僮仆又回来了。“…郎主说,要先看看客人的见面礼。”系统还以为是阿楚在说话,更加兴奋了:“快看看!系统的葡萄酒绝对上品,他肯定喜欢!”仆僮当然听不到系统的话,他的目光还放在阿楚脚边的陶坛上。别处不知,但在颍川士人中,对待陌生来客,别说是要求礼物了,就是真的收礼也是极少的。对待愚昧庸人,就是家财万贯、权势再盛,礼挚也绝不能收;对待落魄英杰,哪怕对方身无分文、贫困潦倒,有志之士也愿意追随。这就是汉末士人。隐居隐居,究竟是真的不问世事,还是在待价而沽呢?阿楚有此意识,自然也从郭嘉的态度中摸出了倾向。她心中一喜,拎起酒坛,正准备隔着栅栏递过去,想了想,又放下了。在童子茫然的目光中,她抽出腰间佩剑,手腕一转,灵巧地在酒坛上划下几剑,写出一个潦草的“楚”字。擦了擦剑尖带下的碎屑,她流利自如地收剑回鞘,抬手将那坛美酒递过去:“请吧。”眼看着童子抱着酒坛小跑进里间,看不见身影,阿楚才吁了口气,紧绷的弦松下来,撇过头,一握拳头,露出了激动的笑容。有戏!阿楚掀帘进去时,酒坛已经启封了。葡萄酒馥郁的香气从坛中飘出来,一路冲进她的鼻腔,带着微涩的果味,的确是上品。坐在蔺席上的青年伸出食指,敲了敲黑陶酒坛,笑眯眯地转头看她。“酒是美酒,亭主有心了。”阿楚点了点头,系统的东西的确不错,“先生喜欢就好。”在这之后,她就没什么想说的了。郭嘉坐在席上,她站在门口,两人隔着一段距离,都不说话。阿楚憋了又憋,实在不知该说点什么,干脆放弃了寒暄:“方才先生家的小童传话,一看到石广元就向里跑,连我的名字都不过问。怎么先生看了一眼,就知道我是谁呢?”这一记直球上来,大概是要直接切入正题了。郭嘉收了她的东西,不好装傻充愣,于是仰起头,与站在门前的少女对视。他反问:“嘉在深山隐居耕种,晨起暮歇,未有名声传出。舞阳亭主拨冗来访,又是为了什么呢?”阿楚这才向他跟前走去。葡萄酒甘涩的气味几乎是扑面袭来,她心不在焉地想,郭嘉应该已经喝过了。他身体不太好,常卧居不出,肤色略有些苍白,双眼却格外明亮。这双狭长的狐眼里简直写满了狡黠,就算不说话,都好像在算计人。不过,这世上有些人,就是不怕被算计的。阿楚撩开垂地的披风,随意坐下。她比郭嘉略矮一些,身上的气势却让人足以忽略这点不足。“二月黄巾起义,为害四方,波才军于颍川作乱,危及雒阳。我奉命镇守阳翟,却也心系原处的鄢陵长社。若是镇守东部的二位将军遇到困难,自是要帮忙的。”“亭主有忠义之气,于阳翟是好事。可嘉不过是一介山夫,如何值得亭主特地造访呢?”郭嘉的重点不在社稷。他似乎非想从她口中求得更真实的答案不可,说完之后,那双含笑的眼又移到了阿楚脸上,观察着她的微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