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楚脑中出现了父子骑驴的故事。她抬起眼皮,瞥了眼郭嘉。这家伙倒是自在,急也不急的,问题甩出来就凑过去观察照夜玉狮子,有一下没一下地去摸它的鬃毛,对阿楚不再多问了。阿楚没辙了,这是她的失误。她盯着郭嘉看了会儿,忽然没头没尾地抛出个问题:“先生是喜欢乘车呢,还是喜欢骑马呢?”郭嘉不太明白她的用意,以为只是闲聊,于是笑着回答:“无论乘车骑马,只要能到目的地,于嘉而言都是一样的。”我随意,你有车还是有马,先拿出来再说。哦,都行。那就好办了。阿楚清了清嗓子:“我明白了。先生稍等——您要不要背过身先?”“嗯?”她敲敲系统:“出来干活了,我忘记带马了,给我变匹出来。”系统愣住:“郭嘉还看着呢,你真要这样?不怕被绑上十字架烧了?”“你串台了,这里是东汉,不是中世纪。周围又没其他人,他就算看到也没事,说出去没人会信的。”她想了想,露出微妙的笑容,“他要是看到了,因此敬畏,那正是我想要的结果;如果他因此惧怕我,也算达到了我的目的。”系统想了想:“你说得有道理。”它打开后台开始操作。当然,这些异时空的交流,作为普通东汉住民的郭嘉自然是无法得知的。他所能看到的是,在阿楚提议“背过身去”的后两秒,空旷的三峰山原处,忽然扬起了尘埃。郭嘉皱了皱眉,直到踩着石头,从枣红马上翻身下来时,郭嘉还是不得其解。谋士就是这样。他们坚信真相是需要推测的,习惯了凡事先自己思考,如非必要,是不会询问当事人的。毕竟人心难测,与人交谈时,也只能从他的措辞语气中猜一猜对方态度,更不必说动机真相了。如果看事只看表面,事事都当真,那就不是真的谋士了。郭嘉就是典型的“想太多”谋士,他乘着马匹一路晃荡到治所,本来的一通谋划被阿楚露的一手给搅乱了七七八八。那匹招之即来(甚至他没有看到阿楚明面上招)的骏马让他的好奇心难得膨胀起来,他习惯以思考代替发问,于是一路走一路想,连去治所的事情都被抛在脑后。郭嘉撑在马背上思考了半天,目光粘在阿楚背影上收不回来,绞尽了脑汁,还是没想出什么可信的理由能解释这件事。你这马到底怎么来的?其实,只要他张嘴问一问阿楚,就可以得到一个确切的答复:对,是我凭空变的。厉害吗?可惜他就是不问。阿楚也很失望,她在郭嘉身上没有找到太大的成就感。除了看到马向她低头的第一眼,郭嘉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以外,剩下的时间,他都表现得非常镇定。甚至因为马匹行路平稳、四周又无人,返程途中,郭嘉偶尔还会提出一两句犀利的问题,要她斟酌了才能回答。例如现在。夜照玉狮子很有灵性,看到衙门便慢下步子,身后驮着郭嘉的枣红马也跟着停了下来,阿楚便撑着马,一个翻身跳下去,站在下面等他。县府门前的小吏看见阿楚的红披风,就知道是她回来了,赶忙迎了上来,喊人牵马入厩,领着二人往县府里头走去。“…倘若现在黄巾来袭,亭主待如何呢?”——郭嘉轻且沙哑的声音冷不丁从身侧传来。他的嗓音很有辨识度,带着一种微妙的慵懒,没睡醒似的。这本应该是很适合清谈的声音,然而他抛出的问题却毫不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