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的这一面,上山的路陡峭。
今年还没经过清明社日祭祖,山上的芒草疯长了快一年,密密匝匝,绿泱泱和海一样。
虽然李观梁在前头开路,但是水鹊稍微不注意,还是会碰到割人锋利的芒草。
下午开工没有多久。
水鹊就感到一阵胸闷气促,他脱力地蹲到了地上。
李观梁立刻注意到了他的异常,快步上前关切地问:“怎么样?”
他扶着水鹊到旁边的大树下,那里空旷一些,遮阴通气。
水鹊呼气末都带着轻微细碎的哮鸣音,额际出了点虚汗。
他紧紧揪住李观梁的衣袖,抓得皱皱巴巴,像是抓住救命稻草。
李观梁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不知道水鹊的病情如此,急得要背起他,“到卫生所去看看吧?”
水鹊摇摇头。
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小脸比白菜叶子还白,轻声对李观梁道:“观梁哥,我是不是挺没用的……”
“我一天就挣五个工分,到年末了连回家的火车票也买不起。”
从这边返回海城,火车票九块五毛。
一年到头大概也就挣个回家探亲的钱了,可能到时候再下谷莲塘的火车票还要家里贴钱。
那在家里就更抬不起头,人家说他吃白食了。
水鹊说了两句,还要缓一缓气息。
李观梁定睛看,病殃殃的小知青睫毛上沾了一滴晶莹的水珠,一颤一抖的。
他看着,顿时心中梗闷,不大好受,好像有手捏住他心脏。
水鹊还揪着他衣袖,可怜生生,“真羡慕你,要是我像你这么强壮就好了,那样我杀秧叶肯定又快又好。”
李观梁沉默,起身将自己竹筐当中的秧叶倒进水鹊筐里。
他天生一把嗓音粗哑,出声道:“我帮你。”
倒完了,还差一些。
李观梁上前,“要加快点脚程了。”
他为了照顾水鹊的速度,其实没怎么割猪草,沉心做事的时候,他自己一人确实能杀秧叶装满两个竹筐。
要找个秧叶多些的地方。
李观梁询问:“你在这里歇着等我?”
水鹊擦掉好不容易挤出来的那滴眼泪。
闻言,细声弱气地说:“这里会不会有蛇?”
他唇瓣压得红洇洇,又道:“观梁哥,别留我一个人待着。”
他喊李观梁从来都是左一口哥,右一口哥的,平日里乡邻要么喊李观梁队长,要么年纪轻的喊他李大哥。
没有谁喊观梁哥,叫李观梁高大骨架好像都酥麻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