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前,间歇有穿盔带甲的兵卫举着火把来回巡逻,踏出沉重的脚步声,回荡在深邃的夜色中。
夜风入帐,然而帐中气压却一片沉翳,好似凝了一层冰。
众将领眼观鼻鼻观心,皆是大气不敢出,依次悄然离去。
待人走光后,韦叔侃放下帘帐,回头看向沉默不语的谢玹,试探道:“君上面色如此凝重,莫非是因贺兰寅那佞臣贼子察觉了什么?”
谢玹极轻的摇了下头,低垂着眼帘,长指有一下没一下敲着桌案,似是在沉思。
韦叔侃观他面色,小心提议道:“皇族荒|淫无道,已是日暮途穷,覆灭只在朝夕。只要君上一声令下,我等必然杀上洛阳,拥您复位!”
谢玹依旧摇头。
“外患未除,何以逐鹿?”
韦叔侃面露愧色,一时哑然无声。
谢玹站起身,走到陈列兵器的兰锜前,拿起一把雕刻着螭虎云纹的宝剑,握住剑柄,拔剑出鞘。
剑身锋利而明亮,折射着烛火,映出谢玹一双雪湖般的岑澈眼眸,寒光逼人。
谢玹垂眸凝视着剑,淡声问:“韦将军先前预估,与匈奴的战事,至少还需三月?”
韦叔侃忙道:“战场上的事,风云莫测,难以预料……保守预计是三个月,兴许还要更久才能结束。”
“铮”的一声,寒光自谢玹的脸上闪过,映亮他眉宇间的锋锐。
谢玹转动着剑身,目露睥睨之色:“至多一月。”
韦叔侃大惊:“一月过于仓促,无异于天方夜谭。洛阳究竟出了何事,竟使得君上如此迫切地要赶回?”
谢玹沉默了一瞬,收剑回鞘,一副不欲多言的模样,低声道:“兹事体大,与我密不可分。”
韦叔侃似懂非懂,识趣地没再多问。见天色已晚,便起身告辞。
谢玹将他送到帐外。
然而,待韦叔侃走后,谢玹抬起眼,望向夜幕上皎洁的明月,眼眸微动,忽然再次开口。
声音极轻。
“吾有心上人,思慕求不得。”
提到容娡,谢玹略显无奈的笑了笑,眉眼变得温和。
周围的兵卫皆回帐憩息,月色下,唯余谢玹一人茕茕独立,广袖被风抚起,身影优雅如鹤。
他凝视着那泓明月,半晌,薄唇微张,轻声喃喃。
“我的姣姣……如今在洛阳。”
“我与她相隔千里,朝暮长相忆,却无法尽然护她周全。又恐虎狼环伺,她不得安稳,会另爱他人。”
“我须得尽快回到她身边……将她牢牢藏好。”
月色如霜,映入他岑澈的眼眸里。
他的眼底,分明有深渊般的病色翻涌流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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