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贺嚼着香嫩的大鸡腿,含糊不清地说:“安心啦,我爸妈也经常这么教训我的。”晏清气呼呼地把龚贺的另一个鸡腿夹走:“龚·贺!”“我的鸡腿!”龚贺叫苦不迭,连忙放下筷子扑倒晏清的餐盘前。两人闹了好一会儿,龚贺才把自己盛的一大叠饭菜吃得干干净净。晏清跟龚贺把餐盘放到固定的位子,就一起溜到教学楼的最顶层,龚贺弯腰从楼梯口的废弃箱子里摸出一把钥匙,“咔哒”一声,打开天台大门。“你怎么知道这里的?”晏清惊喜地走到天台栏杆前,瞪大了眼睛俯视楼下的风景。中午的操场寂静一片,同学们都安静地待在教室里午休,秋天的风有些凉,晏清裹紧校服,和龚贺靠在天台的栏杆上休息。“我跟我爸妈吵架的时候就会跑到这里散心。”天台上推着一些破旧的书桌椅,龚贺居然从其中一个书桌里掏出两包薯片,顺手给晏清塞了一包。“可是,你和叔叔阿姨吵架,我和尹晟吵架,这两件事除了吵架就没有共同点。”晏清笑着撕开薯片,青柠味溢满口腔。龚贺吃着薯片看晏清:“那你俩就是因为尹晟把你当小孩才吵架的?”晏清摇晃着脑袋,轻飘飘地说:“不单是这些吧。”他絮絮叨叨地开口,把自己刚进尹家时,宛如刘姥姥进大观园的观感全盘托出。虽然福伯和尹晟对他很好,但晏清偶尔就会恍惚地认为,自己好像生活在梦里,而打碎这场梦的,就是那点突兀的贫富差距。“你看过变形记吗?”晏清淡淡地说,“我现在这个状态,就跟进城后茫然无措的穷孩子差不多。”晏清的自卑,被他小心谨慎地存放在心中的某个地方,就像是一只困在笼子里的小白鼠,时不时就会往外窜。但他不愿意跟尹晟说这些。尹晟对于晏清来说是恩人,送他重返校园,让他能够安安稳稳地待在尹家衣食无忧,就已经是万分难得。晏清叹了一口气,把薯片放在身边。明明下车时还爽朗地跟尹晟说晚上见,现在却这么没志气地坐在天台上。龚贺差不多知道些晏清和尹晟的事,上流圈子就这么大,稍微有点风吹草动,他不用问,家里的佣人也会七嘴八舌地透露给他。“可是你已经很棒了呀!”龚贺站起来,手舞足蹈地举着薯片,“你可是我们的年级第一!等你上大学,赚了大钱,你就能和尹叔叔,不,尹大佬平起平坐了。”“那还有好多年呢。”晏清抿起嘴,看着龚贺在阳光下脚步交叠,虽然龚贺肉嘟嘟的,但跳起舞,却十分矫健。他羡慕地伸长脖子,凝视龚贺的舞姿,跟着龚贺的脚步晃动着脑袋。可惜龚贺体力不济,跳了两分钟就歇菜了。“那就等好多年以后呀。”龚贺气喘吁吁地坐在晏清身边,嘟嘟囔囔地开口,“为什么一定要现在追上呢?”龚贺举起自己的薯片,又从废弃的抽屉里摸出一包:“像我,平常吃薯片,就只能一点一点地买,如果一次性买太多,就会吃得太多,就很容易胃胀,还是先专心吃好这一餐,才能不断地长高,增肌!”龚贺的“薯片论”让晏清哭笑不得。他双腿并拢,把头埋在膝盖里,脑海中突然闪过尹晟的脸。晏清有一点贪心,他不想成为尹晟豢养的金丝雀,他想成为一只鹰,一只能够披荆斩棘,穿堂掠影的鹰,就像尹晟一样。“晏清,我爸说了,人不能长得太快,会揠苗助长的。”龚贺看出晏清的沉默,细声细气地说:“只要做好眼前的事,就会逐渐成长起来的。”晏清看向龚贺,对方黑色的瞳孔里满是笑意。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过于自怨自艾,便干脆地站起来:“你说的对,我应该先把眼前的事做好,做我力所能及的事。”晏清转身,反手抓住天台的栏杆扶手,冲空旷的操场放声大喊:“啊!!!”少年响亮的声音回荡在整个教学楼里,龚贺见晏清重新恢复精神,也学着他的样子,冲底下嚷嚷:“啊啊啊啊!”“谁在上面?!”稚嫩的声音惊醒午睡的保安,晏清一把拉住龚贺蹲下,双眸对视,异口同声:“快跑!”他们忙不择路地逃离天台,飞快地在楼道上奔跑,越过“禁止奔跑打闹”的标识,穿过狭长的走廊,喘着气,坐回属于自己的位子上。林行一歪着脑袋看晏清,又转身瞅了瞅龚贺:“你们俩干什么去了?”晏清抿唇微笑,把书桌里的数学竞赛辅导书抽出来:“去找心理辅导老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