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有人叫她,她先对谢让说了声“失陪”,紧接着掀起竹帘绕到另一隔间。
叫她的是一个刚学完调酒知识的小姑娘,“小冯,后半夜能不能换我当值?我临时有事,想把时间错开。”
姜姝自然说好。
再拐到前台,见谢让还坐在那里。
“谢衙内,我有事,要提前下值。”她化用了那小姑娘的话,笑道:“没事了,你可以继续坐在这里。”
谢让脑子发懵,见她盥了手要走,赶忙追了过去。
刚追上,姜姝就停了脚,望着外面黑漆漆的天。
坊外雪夜明亮,但回家的路却不好走。她要是单靠一双脚走回家,不知脚要崴几次。
谢让体贴开口:“我送你回家?”
她毫无防备,轻笑道:“那就辛苦谢衙内了。”
谢让说客气,给小厮递过去一个眼神。
须臾,一辆宽敞的马车停在了俩人面前。
身下是羊绒毡毯,后背是靠枕,手里是暖炉,这样好的待遇,让习惯过穷酸日子的小娘子不知所措。
最终她真诚地夸了句:“谢衙内,你人真好。”
谢让意不在此,“你家在哪儿?”
她回道:“呀,我忘了跟衙内说,我是要去麦秸巷的女子学堂。夜读完,我就歇在学堂。”
女子十五及笄,可去官办的学堂读两年书,十七业毕,便不能再在学堂逗留。
不过女子学堂一向是供应穷人家的女儿读书的地方,条件艰苦,常人难以忍受。但凡家里有点小钱,都不会去那里的学堂。
看来她是真的穷酸,年龄也是真的小,顶多十六七岁的样子。
谢让的眸色暗了几分,“那我送你回学堂。”
下了车,他递给她一把名贵的油纸伞。
姜姝眼眸一亮,“谢衙内,多谢你。”
他满是玩味,像一位小长辈贴心嘱咐小辈,“去吧,好好读书。”
在他的视线内,她撑着伞,稳稳走在雪地里。可一出了他的视线,她便笨手笨脚地把伞收好,窝在怀里。
哪怕自己受冷,也不愿让名贵伞受委屈。
穷苦人家都是这样,越穷,越苛待自己。
这傻姑娘还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殊不知她的一举一动都逃不出谢让的眼睛。
姜姝一旦读起经书,脑袋便如小鸡啄米似的往下点。
长夜过半,巷外那辆马车终于驶走。
“姜姐,鲁大暂未对我方卧底起疑。”
那位与姜姝在坊里换值的姑娘,正是她的杀手同僚。
姜姝如释重负地丢掉书,窝在躺椅里,“鲁大是皇帝派来监视这帮纨绔子弟的眼线。皇帝怕这帮纨绔有二心会造反,哪曾想,这帮人都是草台班子。造反?哼,他们连剑都不知道怎么提。”
姑娘见她眼皮打架,好心寻来一张毛毯,盖在她身上。
“姜姐,今晚你当真要歇息在此?”
“是啊,就歇在这里,做戏做全套。”
姑娘把炉火烧得更旺,将走时,忽然听姜姝说了句:“把那把伞拿走,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