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一条命,必定还连累了不少人命丧黄泉。
姜姝心里起了酸楚愧意,连忙别过脸去,低声道:“夜深了,铺床吧。”
赵妈妈便和秦妈妈带着春夏秋冬四个小丫鬟给她更衣净脸。秦妈妈肃着脸,捧着中衣站在一边,并不多言。
赵妈妈却是个爱笑爱说的人,两眼弯弯跟她道:“姑娘,今晚老奴和浮春在外头守夜,您要是有什么事情,便叫我们。”
四个小丫头名字起得好,分别是浮春,悬夏,引秋,凝冬。
姜姝对她们很是熟悉,知晓浮春稳重,最得赵妈妈重视。她点了点头,赵妈妈便给她掖好被角,带着人都退了出去。
等人一走,屋子里静寂起来,姜姝才睁开双眼怔怔看帐帘。今日见了这么多故人,她心中万般滋味难以抒发,半晌之后才吐出一口浊气,又将眼睛闭上,但已经睡不着了。
她这几日也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尤其是重活的第一晚,她打开窗户,捧着笼灯挨墙根坐下,任由絮雪落在眉梢也不擦拭,只死死的盯着笼灯,生怕它熄灭。
这般精神胆栗,直到寅时天方大白才终于松神。
她怕是梦。
如果是梦,那也太遗憾了。
没有看见老和尚,也没有看见儿女。
逝者未曾祭奠,生者还未出世。
如果这不是梦,也依旧遗憾重重。
逝者不可救回,生者也不可能再降生了。
如此细细相较之下,比起老和尚,她对再也不可能出现在人世的儿女更加愧疚些。
但她不能细想儿女。
被困在淮陵的时候不敢想,一想就锥心。如今也不敢想,一想就戾气翻涌,更加恨宋家,想着实在不行干脆一刀杀了宋知味同归于尽算了。
可又委实不甘心。都重来一次了,若还是只做个糊涂莽撞鬼,那也枉费老天帮她一回。
她只好多恨一些宋知味。
为什么没办法?是什么事情没有办法?她第一个想的就是镇国公府出事了,牵连到了她的身上。
但宋知味摇头,“镇国公府好好的,他们却应不会寻你。”
他站起来,再不肯说其他,只略带遗憾的道:“姜姝,你且去吧,我会把孩子们照顾好的。”
他轻描淡写的决定了她的命运。
她却不想认命。
她从不认命。
她还要他的命。
姜姝推开窗户,轻轻吐出一口谢气。睡是睡不着了,索性熬到天亮出来练刀。
她来时行李不多,除了几件贴身衣裳,便只有这把刀跟着。
这是老和尚临死之前给她的短刀。也是他的戒刀。但别家和尚戒刀只用来裁割衣物,他却是用来切猪肉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