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北狄若真论实力,是要强于大宣朝的,特别是当年,北狄还有堂堂战神将军乌善石,也就是乌朔的父亲,多年来,屡次打得大宣节节败退,不得不采取和亲纳贡的方式获取安宁。
直到大宣朝横空出世了那位凌轩云将军,才捍卫了边疆的一片安宁,现在反轮到北狄向大宣献贡。
只这凌轩云将军实在可怜,一生戎马报国志,最后却战死沙场,也没有留下何子孙后代,事迹怕是也终将会被掩于黄沙之下,再不为人所知。
我心中唏嘘。
一旁的乌朔察觉到我不开心,就不着痕迹地拉过我的手,牢牢放在自己的手心里握住。
再说那北狄人,对于大宣立储一事并不关心,交谈期间,使团当中有个瘦瘦个矮的中年男人,用中原话问及了北狄几个月前送来大宣的贡品可还安好。
大宣的官员们立即点头应和道,“是,是,那批贡品,都在,都在。”
他们虽这样说,但其实明显心虚,一个个眼神闪躲,以袖揩汗。
我不知北狄人到底知不知道贡品被盗一事,但总之,北狄人没有多问了。
他们又谈了些朝觐时的注意事项,最后,大宣的臣子们告知,时间,就定在了这月的月末,而北狄使团便会在大典的前三日被迎入皇宫。
6、
使团下榻在皇城西设立的专司接待外邦使臣的驿站旅馆中,名曰雁声馆。
乌朔怕那帮黑衣人会来抓我,就自告奋勇要跟我住在同一间厢房。
我没有拒绝,回到厢房后,开始默默解身上的衣服,我身上穿的是北狄人的衣服,形制跟乌朔当初在山匪窝里给我拿的那件白绿相间的小袄一样,盘扣实在太多,我解了好久,才将外袍脱去。
乌朔本是想上前帮我的,但我却侧过身子躲开,道,“我自己脱就可以了。”
乌朔只好垂头丧气地放下手,又不甘心地问,“媳妇,现在天还没黑,你干嘛要脱衣服!”
“你们北狄的衣服实在太多了。”
我被他直白的话语问得有些脸红,只好老实地对他说,“外袍下面还有层褂,再到中衣,里衣,现在是夏天,我怕热,所以想将外袍脱了。”
“原来是这样!”
乌朔若有所思地点头,随后也扬手将自己的上衣全部脱了,露出一身结实的腱子肉。
他颇有点委屈地对我道,“我也觉得穿衣服不好!很热!我以前只穿兽皮!这次入京,使臣告诉我,不能再穿兽皮,所以我只好改穿衣服了。”
“对了,媳妇,你为什么,会在那些黑衣人的马车里面?为什么还有人在后面追杀你们,你之前,不是要进宫吗?现在为什么一直在外面跑?还有你的义兄呢,他为什么没有和你在一起?他之前带着北燕的士兵招安我们,但没过多久就离开北燕了,说是要来上京找你,他怎么不在?”
乌朔十分不解,叽里呱啦地问了一连串问题。
“这…这事说来话长。倒是你,为什么会在北狄使团里?”
乌朔现在应该恢复了记忆才是。
我在他眼里,依旧是许章驰的儿子,当年许章驰也有份带兵攻打北狄,同乌朔之间横亘着深仇大恨,但他怎么却毫不在意,待我如初,言谈举止当中还依旧透着股憨里憨气。
“啊,这个,说起来,也很长。”
乌朔挠了挠头,面带为难。
我想到许桑衡此前所说北狄人这次来者不善,他们选择在立储的节骨眼上入京觐见,自然有其目的,我想不明白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但乌朔不肯说,我也没有办法。
我不能跟乌朔闹翻,因为我还想借由北狄使团顺利混进宫,去找到容望,好向他揭穿许桑衡的阴谋。
“媳妇,你,你是不是生气了?不是我故意不跟你说的…只是…只是…”
“我明白,你是北狄人,我是大宣人,我们各有立场,你不肯告诉我也是常理。”
我语气平静地对他说。
乌朔却立时慌了神,他抓过我的手臂,急急解释,“其实,在你走后没多久,我,我就恢复了记忆,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的事…我的父亲,在当初同大宣的那场战役中战死了…当然,这,这不能怪你的父亲,北狄人跟我说,姓许的那个王爷,当初也不过是一个负责粮草押送的副将,我的父亲不是他杀的。”
乌朔生怕我会因为我们之间的宿仇同他产生隔阂,竟反过来安慰我道,“再说了,这是上一代的恩怨,跟你和我,是没有关系的。”
“但是,但是…当年战败之后,北狄的王,却抹黑了我的父亲…”
乌朔说到这里时,一向刚毅的面容也露出了难以言喻的痛苦,“他们说,是我父亲软弱无能,才害得那场仗打败了,所以父亲死后,他们不仅没有好好安葬他,还继续迫害乌家,迫害我的母亲…母亲为了保护我被杀,而我在逃难的过程中受伤失忆,随流民一道来到了北燕关中,我父亲打了一辈子的仗,从未退缩过,他是勇士是英雄,不是懦夫!”
“是北狄人带着我母亲生前的信物找到我,让我想起了小时候的事,他们还承诺可以帮我父亲平反,前提就是,我这次,须随他们一道入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