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再追问下去,因我当真没想到,梅若笙竟会如此残忍。
以人炼药,以人血做引,为的就是保全自己的性命。
外表清冷高洁的皮囊之下,竟会有一颗如此肮脏之心。
“武德司水牢里面的那个人…”
我再看向黑羽时,目光无端多了几分同情,“是不是你?”
将身体浸泡在寒冰炼制的毒池里面修炼,才能确保内力阴柔,除此之外,还要将身体上的伤口,用刀一点一点割开,让毒液进入体内炼血。
一遍又一遍地重复。
要在长年累月下,经受这些非人的折磨,那是一种噬骨钻心之痛。
怪不得黑羽每次从毒池里出来,都要依靠随身携带着的镇痛药才能勉强止住疼痛,怪不得黑羽不常说话,只因他体内毒液弥漫,虽他是药人,身体有抗药性,不至于危急性命,但那些施诸于身的剧毒,他却要实实在在地承受。
以自己的血肉之躯承受。
他光是开口,怕都会牵动伤口,痛不欲生罢。
我不敢想,黑羽是如何以此炼药之身保护我的,他虽没有回答我,但我知道,那水牢毒液里泡着的人,必然是他了。
我对他道,“你不要再回武德司了!你以后就留在我身边,不要再为梅若笙炼药了!”
我突然想到之前在梅林故居时,梅若笙就向我提及过,他体内的弱症在君药先生的调理下,已经好了很多,还鼓励我要乖乖吃药,说我的热病也一定能好的。
现下想来,他应当就是用了黑羽的血才好的。
但即便是好了,梅若笙又怎会轻易放过黑羽这个珍贵的药人,药人之血可治百毒,梅若笙定还会继续利用黑羽的,譬如说,因为利益,让黑羽为其他什么人解毒…
等等…
我脑中灵光一现。
我那原本无法根治的热病,如今也好了很多,再没有发作过,而我每次所吃的药,也有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难道也是黑羽?
我跑到案前,抓住那些包好了的药粉,质问黑羽,“我吃的药,是不是也用了你的血?”
我的声音在抖。
我是很想治好热病,健健康康地生活,但这若是用别人的性命所换,那我情愿不要!
我不是梅若笙那种残酷无情之人,我本就死过一回,是上天垂怜于我,才给了我重活一次的机会,可我怎能用这个机会去伤害无辜之人啊?
“说啊!”
我逼视向黑羽。
黑羽望向我,眸光微闪。
“不是。”
他大概看出了我的心思,默了一瞬,矢口否认,“我只是梅若笙的药人,至于你…”
“你骗我!”
我抓起那些药粉,狠狠砸掷到地上,“我不要你的血!也不吃这些用人血炼成的药!黑羽,若你当我是你的朋友,就听我的话,不要再给梅若笙做那什么药人了!你现在年轻,身体还能承受,所以才能够好好在这里跟我说话,可你有没有想过,若你继续炼下去,那些毒药迟早会彻底侵入你的身体,留下治不好的后遗症,就算你再怎么天赋异禀,也迟早会被活活痛死的!”
“我会帮你逃离武德司,你不要回去了!”
“不行。”
没想到,黑羽极是平静地拒绝了我,“我答应了他,再过几日,就要回去。”
“你是不是糊涂啊!还是说,你是为了我?”
其实,我不是没有察觉到,黑羽对我的心意,他虽从不表达,但他动作里流露出的珍视,以及每次照面时他的失措和眼底一滑而过的欣喜,都能让我深切感受到他待我,是与众不同的。
“我告诉你,我不吃你的血药,纵你血流干了,我也不会再吃!”
我也不知自己究竟在坚持什么,只一想到我的好转却要加诸在另一个人的苦痛之上,就觉得胸口闷窒发疼。
可偏黑羽也执拗倔强。
他蹲下身,用他那并不灵活的手指,捻起我洒在地上的药粉,小心翼翼地拢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