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如此,父亲仍旧没有留下自己的念头,坚持要将他送往神山。
过了数年,梵琰长大了,已经是个唇红齿白的少年。
父亲第一次将他带去神山,那也是他第一次见绫汐。少女坐在神山竹帘后,大祭司在教她绘印。
他心中恶意满满,却对上一双好奇清亮的目光。
绫汐很美,眼神也很干净。
梵琰过了许久,露出一个羞怯的目光。他在神山待了五年,父亲说让他好好哄着绫汐,和她培养感情。
可许是因为比他大几岁,反倒是少女哄着他。
她对他极好,念及他背井离乡,好几次梵琰故意折腾她,她不知道看没看出来,几乎都由着他。
大祭司说他是个坏种,绫汐也肃然护着他:“姑姑慎言!”
渐渐的,梵琰确实对她有了那么点微妙的感情。但他心里冷冷地想,只有一点。
世间神血只剩两滴,分别由两族守护。一滴主生,在长荫族,一滴主杀,在衔琴族里。
之所以三界奉长荫为主,让他们住神山,是因为上古遗留的所有神器和魔器,都在长荫的手中,多年来,长荫一组能人辈出,代代圣女还会养护冰莲。
要扭转这样的地位,只要将神器和魔器纳入掌中便好。
于是梵琰做了第一件改变命运的事,他利用绫汐的信任,闯了神山禁地,盗取了神器。
他永远忘不了那一日,绫汐不可置信的目光。
后来东窗事发,他那个愚钝的父亲却不肯接受他盗来的至宝,主动将他扭送去神山认错,神器亦重新封印了回去。
长荫族人要对他施以惩戒,犯下这样的滔天大罪,父亲都没法开口保他。
梵琰冷笑,视线扫过懦弱的父亲,扫过愤怒的长荫族人,最后落在脸色苍白的绫汐圣女脸上。
少女望着他良久,说:“让他走。”
梵琰的笑僵在眼中。
那日以后,境地破碎的结界、被摧毁的古树,那少女一年年亲自补起来,弥补他的罪过。
梵琰被父亲关在族里,以为自己不在意,可是午夜梦回,他总能梦到当年偷听绫汐和大祭司对话的场景。
大祭司说:“卦象显示,此子不祥,心思阴戾,生来不仁。”
年轻的圣女一席月白衣衫,喝止姑姑:“人为何以卦象而论,他什么都没做,怎能定罪。”
她已经有了君主之风,弯起袖子写文书。
“母亲当年告诉我,来长荫联姻的男子,本就不易,在族中多受排挤,若长荫神山也不是他的家,他还有何容身之处。”
“他既是我的人,我便护他一日,他若实在不喜我,将来我把他送回家便是。总归这场婚约,一开始对他来说,就意味着亏欠。”
大祭司叹气,不再说什么。
那日他躲着,面无表情地听,不觉得有什么,今夕在牢中,收到了长荫的解契书,他才知道,失去了什么。
从今往后,婚嫁各不相干。
他在黑暗中舔舐了许久发疼的野心,第一次有几分茫然。
父亲将他放出来那一日,已是数年后。多年牢狱之灾,他变得更加温和,更会伪装。
当他提出,要亲自去长荫神山道歉的时候,父亲看他一眼:“不必,圣女不在神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