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亦没勉强:“好。”黄昏渐暗,路灯尚未亮起,街道笼着一层灰色,走去餐厅的路上谁也没说话,沉闷戳在心口,乔言隐隐觉出有什么事。走进包厢,关紧门,舅舅乔轩毅开门见山:“言言,外公当年在临州县有个分厂,家里出事的时候,你爸钻空子,弄了几份假文件,将工厂占为己有,小厂早就没落了,效益低,大家忙着集团事务,没注意到那边,我去年翻旧账的时候发现,工厂土地是外公买下的,后来那块土地开发地产项目,价格翻了十倍不止,你爸转手卖了两亿多。”难怪他豪车豪宅,公司投资不断,原来是这来的钱。乔言缓缓握紧水杯:“所以他是犯罪了?”“非法侵占他人财产。”乔言想到林正峰送她的医药箱和小毯子,还奇怪他怎么突然有父爱了,果然,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出事了就打亲情牌,事业顺遂,手里两个亿的时候,怎么没想到她这个女儿。乔言不争气,鼻腔还是酸了一下,问:“舅舅你打算怎么做?”“我用了一年,收集到足以起诉他的证据,但他毕竟是你父亲,所以”“舅舅你计划怎么做就做吧,不用顾忌我。”“他知道找我们家任何人说情都没有,肯定会找你,你们又都在娱乐圈,我怕他引导舆论对你施压。”“是他自己犯法,法律惩罚他,又不是我逼他侵占他人财产,告吧。”乔月如放下水杯:“外婆现在的情况很不好,多活一天算一天,打起官司来时间长,最后这段日子,让外婆安安心心走,这事别让她知道。”乔言点头。饭后回到病房,乔熠也来了,家败后舅舅离婚,到国外工作,一家人难得聚齐,这会儿在病房里小声聊天,气氛轻悦。外婆几年没见儿子了,精神不济,但嘴角有笑。晚上八点,樊阳和他妈来看望外婆。走廊外,樊阳妈拉着乔月如的手,一问病情,眼眶隐隐发红,又轻又长地叹了口气:“老太太给我们家写了十年对联,那么好看的字,比买的都好。上个月我还想俩孩子结婚生个孩子,老太太能教书法嗨,看我这嘴,不会说话,两孩子没缘分,我也认了,儿孙自有儿孙福。”病房里,樊阳和舅舅闲聊,舅舅说:“这么说你晚上回来一趟,明早又得走?言言在这一样,不用这么辛苦来回跑。”樊阳笑道:“正好公司有点事。”“晚饭还没吃吧?言言,你陪樊阳去吃个夜宵。”见面仓促,舅舅不知道乔言和樊阳已经分手了,乔言也不好尬在这解释。她看了眼时间,差不多得回去了,走到床边弯下腰:“外婆,我明天进组,有时间再来看你。”外婆笑笑:“你忙,别挂心。”面对死亡,老人很平和。乔言也笑笑,心里潮潮的。走出医院,樊阳说:“工作人员在等我,就不吃夜宵了,你呢?”医院车位紧张,乔言是打车来的,她拿出手机:“我叫车。”樊阳冲路边的商务车抬抬下巴:“我送你一段吧。”乔言循着他的视线看去,两人齐齐顿住目光——路边那辆乌黑程亮车牌嚣张连号的幻影,是蒙亦的车。乔言登时想到他昨晚说的话,一次又一次,他坐在车里,看着她和樊阳完犊子踩雷了。明明什么也没做,但她还是心虚,摸出手机一看,有他的未接电话和未读信息,瞬间更心虚了。乔言说:“我先走了。”车里光线晦暗,看不清他的脸,乔言坐上车,就听他说:“开车。”声音冷得能冻结空气。乔言挽住他的手臂:“在病房里,手机静音了。”“嗯。”“樊阳和他妈一起来的,外婆需要休养,我们谁都没说,没打算让谁探病的。”他靠在椅背上,还是不冷不热地“嗯”一声。这家伙软硬不吃,很难捋顺他的脾气。乔言倒是想起另一件事,告诉他舅舅要告林正峰。“他一家子主演的《红玉》,对你有影响吗?”毕竟林正峰一家现在是他的高级打工人。“找个理由把林正峰换掉就行。”乔言点点头,生意人精明,他不会亏。“外婆身体怎么样?”“不太好。”蒙亦拥住她,轻拍了拍,无声安抚。乔言倦倦的,倚在他肩头,一路闭着眼浅眠,以为樊阳的事过去了,狗男人记仇得很,晚上又提起。蒙亦晚上喜欢喝点酒助眠,乔言也习惯了,她不好酒,但经常被他哄着喝一点。蒙亦倒了两杯红酒,抱她坐在吧台上,两手撑在她身边,吻着她,轻轻柔柔,没要深入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