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从心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驾驶位的柯启文,淡淡地警告他道:“锡纸烫,我劝你好好做人,不要惹我,任何层面上都不要。”她抬起手臂随意地搭在车门上,清黑的眼瞳微深,“看清楚现在的局势,不说你还欠我两百万的事,就从长远考虑,只要你从现在开始不得罪我,以后万一遇到什么事,说不定我还会帮你,多条人脉多条路嘛。”她嗓音轻软,面上甚至挂着浅笑,言辞间却带着隐隐的压迫感。柯启文气势完全被压制住,心里纵使再不甘,也只能艰难地点了点头。沈从心露出更加和善的微笑,砰地甩上门。一转身,跟背着书包的高瘦少年打了个照面。阳光洒在他蓬松的黑发上,细碎额发下,一双漆黑的凤眸沉静地凝视着她。淡淡的黑眼圈,削薄的唇色泽偏浅,面上没什么表情,丝毫没有这个年纪的男孩该有的朝气和鲜活。毫无疑问,这便是原主的弟弟,沈行遇了。他站在这里似乎有一会儿了,不知道刚才她跟柯启文的对话被听去了多少。沈从心扬起一抹笑,自然地走过去,“行遇,放学了啊。”“嗯。”沈行遇瞥了一眼绝尘而去的黑色卡宴,微微矮身接过她手里的四个包装袋。并肩而行的少年身形颀长,白色的校服袖子刷到臂弯,露出一截劲瘦的手臂。大大的黑色书包挂在肩上,脊背单薄,过分沉默,却又有点微妙的温柔。色调是灰白的阴郁美少年。一路无话,电梯停在二十一层的时候,沈行遇倏地启唇,嗓音低哑,“为什么回来?”沈从心缓慢地眨了眨眼,“沈意安让我回来的,不是说,爸、今天出院么?”“爸”这个称呼于她而言有些艰涩,但直呼其名未免太过离谱。毕竟是原主的血亲,她本着人道主义精神来解决这件事的,总不能做得太绝。当然,前提是,别惹到她,千万别。沈家从太爷爷那一辈做殡葬生意发家,从乡下搬到城里,传到沈父手里家业败得一干二净。年轻的时候不学无术,靠着家底娶了漂亮老婆,为人夫为人父之后依旧不思进取,日子越过越艰难。幸运的是,大女儿在餐厅打暑假工的时候意外被星探挖掘,渐渐成了颇有名气的演员,从此沈父只管喝酒打牌赌钱。前不久在牌友家喝大了酒,开车回家的路上出了车祸,被告知醉驾违法后,直嚷嚷自己女儿是大明星,给原主打电话让她立刻来摆平这件事。有爹如此,着实长脸。沈家三个孩子,原主跟沈行遇很幸运地遗传了沈母的优点,二女儿沈意安却随沈父的长相。五颜六色的浓妆将她的面部缺陷暴露无遗,蜜茶棕的泡面头将她的脑袋放大了一倍,显得五短身材的她头重脚轻。嗓音条件倒是不错,姐妹俩音色略有相似,只是她扯着嗓子喊起来的时候声音格外尖利。“妈,你看她,我说什么来着,她哪里是没有钱!”沈意安从沈行遇手里抢过一只包装袋翻看价码牌,随即瞪大眼睛,“这件连衣裙两万块诶,我四千块钱的牛仔裤都舍不得买!”沈从心暗暗磨了磨后槽牙,四千块的牛仔裤?没有你姐,你穿路边摊都费劲!“意安,这是送你的。”沈从心露出职业假笑,“我给每个人都带了礼物。”她穿进这本书里,成为了这个世界的沈从心,虽然不知道原主会因此消失,还是有什么别的遭遇,但出于感激,她还是会代替原主尽量善待她的父母。只要他们别作妖,大家相安无事,其乐融融。是以,此番她是带着诚意来的,具体就表现在,她真的花了好多钱。沈意安有点懵,她特地趁着三天假从渝州赶回家,做好了战斗准备,没想到沈从心突然换了态度。她反应也快,立刻换了一副笑脸,“姐,我就知道你最好了。”沈母扶着沈父慢悠悠地来客厅坐下,原本对沈从心破口大骂的沈母,戴了她送的新手镯,也一脸笑意,只有沈父仍鼻孔朝天地不待见她。搭了几句话,沈父哼声不断,沈从心压在心底的火便蹭蹭往外冒,却忍住没翻脸。“从心好不容易回趟家,还给你带了茶叶,你好好说话。”沈母嗔怪道。沈父又重重哼了一声,“送这些没用的,我在医院躺一个月都没来看一眼,嫌你老子给你丢人了!”“她拍戏忙嘛,这不是听说你出院,马上就回家了。”沈母跟着打圆场,顺着话茬又道,“不过从心啊,你看你爸出了这档子事,光是住院就花了不少钱,又要交罚款,办取保候审又交了两万保证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