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蒂姑妈一向是个没主意的人,大家都去,她也就随波逐流。但愿查理会理解她们,但愿亚特兰大会理解她们,皮蒂姑妈在胸前画十字,“主啊,原谅我们吧。”因为要住在皮蒂姑妈家,婳儿带的都是颜色沉重的衣服,首饰也是以暗色系为主。当婳儿穿着褐色绣花纱裙出来的时候,思嘉还是嫉妒了,“你穿着这裙子简直像个印度安人。”婳儿展颜一笑,何必跟个穿着难看黑色衣服,帽子上的黑纱垂到手腕,浑身每一个细胞都想跳舞调情却不得不低眉顺眼地表示自己的心已入坟墓的家伙计较。“你穿这衣服,显得更白皙美丽了。”媚兰安慰婳儿。“谢谢。但我还是要说一句,没有什么东西比你的品行更为耀眼。媚兰,无需任何华服美饰,你都是美丽的。”“一张鸡心脸,一副排骨架,有什么美的?”思嘉愤愤地想。“思嘉,有你这样的美貌,任何装饰都是多余的。你只要站在人群,就是最美的一个。”婳儿不吝赞美之词。婳儿不赞成南方对淑女的种种定义,但有一点还是很喜欢的。那就是,让周围的人感到自在和惬意。当然,对婳儿来说,这样做的前提是对方也是友善的。不过,婳儿对思嘉有几分忍耐。没有几个人,能为了一个承诺,在敌军围城的时候,对情敌不离不弃。这样的人,值得几分宽容。苏伦·奥哈拉13义卖会会场设在军械库,灯火辉煌鲜花环绕。负责此会的老太太们神赳赳气昂昂,催促着姑娘们赶紧回到自己的摊位,然后踱步回后屋,抱怨这些小姑娘就知道卖弄风骚和男人调情。姑娘们穿着华丽的衣服,戴着贵重的首饰,挽着同伴咯咯直笑,笑得耳环摇来晃去,快活异常。小伙子们就像蜜蜂盯着花儿似的嗡嗡围在姑娘们身旁献殷勤。老先生们或三三两两围在一起大声谈论,或穿来梭去忙个不停。穿着黑色礼服的乐队登上平台,拉丝调弦,演奏一首又一首的歌曲。整个会场热闹非凡。等到乐队奏起《美丽的蓝旗》,会场的喧嚣渐渐消弭,取而代之的是满怀激情的高歌。那声音中对邦联的热爱之情使得婳儿竖起一层鸡皮疙瘩,可这种盲目的热爱叫婳儿不屑中夹杂着害怕。她想把每个人的脑袋砸开,好知道他们在想写什么;她想大声叫喊,告诉他们这主义并不伟大;她想……无论她想什么,会场只有一个声音:万岁!万岁!南部的权利万岁!万岁!美丽的蓝旗,只有一颗星的蓝旗,万岁!会场的人都沉浸在对南方的热爱中无法自拔,除了婳儿和思嘉。思嘉惊讶地发现,苏伦和她一样对主义没有什么炽热之情。思嘉不得不承认,她和苏伦那个自私自利的傻瓜是地地道道的姐妹,她们都具有爱尔兰人精明的头脑。“也许这精明就源自自私自利呢。”思嘉心想,“反正战争就是一钱不值。南方就应该立刻停止战争,好让所有的小伙子们都回家,去照看棉花,去追逐姑娘,去跳舞,去调情,去做一些高兴的事,而不是为了所谓的主义绞尽脑汁付出一切。”婳儿恍恍惚惚想事情的时候,媚兰和思嘉为民兵中正当年的小伙子为什么没去前线争论起来。“他们待在这里是为了保护我们的安全,保护这个州不受侵略。”思嘉“善解人意”地解释道。“我们不需要任何人保护,也没有人来侵略这个州。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所有不上前线的借口都是为了掩盖懦弱的行为。我敢担保,只要所有的民兵都上前线,当然不包括那些老人和小孩,我敢担保,我们能一个月内干掉北方佬。是的,我就是这个意思。”媚兰言辞激烈地说道。“你的意思不能左右别人的意思。在事实面前,你的担保没有任何意义,媚兰。”婳儿言辞恳切地说道:“民兵的数量不如军队的一半。如果他们都上前线就能一个月内干掉北方佬,那么,即使他们没去,我们的小伙子也能两个月内干掉北方佬。可你知道,这场战打了一年多了。实际上,他们去了也只能当炮灰。”媚兰坚称,“查理上了战场,艾希礼也上了战场,我宁愿他们死在战场上也不要待在家里。”“这是你的意愿。我不赞同,但尊重。媚兰,说句心里话,如果可以,我也愿阿伦是民兵中的一个。在我心里,他比主义贵重万分。什么‘州权’、‘奴隶’、‘关税’都不值得我们的小伙子以命相搏。在生命面前,什么都一钱不值。活着才有将来,才有希望。媚兰,这就是我作为一个女人,一个妻子最愚蠢的私心,对不起。”婳儿微微鞠躬,退到展棚最里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