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伦是在婳儿睡着的时候走的。他不想见她伤心落泪。婳儿听到了阿伦收拾行李动静,也感受道吻别中的温柔和不舍。她闭着眼睛听着他关门、下楼。她想要起来,无数次命令自己起来,就是动弹不了,好像被压着,被按住四肢。婳儿经过无数次挣扎,终于睁开眼睛,却已不见阿伦。惆怅漫上她的心头,好像被割了一块肉似的。明明他在的时候,频频惹她生气,怎么他一离开,就这么难过呢?婳儿兀自发呆,过了许久才发现放在茶几上的信。“宝贝儿:你看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不知何时能回。在前线的时候,我常常在想,这场战争何时能结束。“今年,是南方损失惨重的一年。我以为,那些被“州权”、“奴隶制”、“关税”和仇恨懵逼了眼睛的南方人也该认清现实,终止这场战争,及时止损。“我的父亲,他让我明白这不可能。南方不会轻易认输,他们为此投入太多了!一旦认输,他们的付出就毫无意义。“那些在战场上消失的生命毫无意义,那些为战争投入的真金白银毫无意义,那众志成城的决心和勇气更是毫无意义。“他们会宁愿我们去死,也不愿意我们投降认输!因为一旦认输,他们将一无所有。宝贝儿,你要明白,无人耕种的农场是毫无价值的。南方失去了奴隶,就失去了富裕的生活悠闲的日子。“只要他们还不肯放弃这种生活,战斗就会一直继续,直到我们全部牺牲,或是他们被逼得认清现实。“宝贝儿,我明白这一点,北方佬更会明白这一点。你知道他们在田纳西、密苏里和弗吉尼亚干了什么吗?他们掠夺所有的财务,烧光房子和农场,毁坏铁路。他们要南方无力再战,不敢再战!他们要让南方的子子孙孙都记住这场战争,再也不敢挑起战火!“宝贝儿,如果再不停止这场战争,我们将会迎来末日!“宝贝儿,我又要回到那泥泞不堪的前路中去了。我不能停下,因为没有人会让我们停下,包括我的父亲。但我想,你会愿意的。这是我心中唯一的安慰。”婳儿终于明白了他的痛苦绝望,愤怒又怜惜。她对每一个叫嚣着战争的人愤怒。为什么不让他们去上战场呢?说宁愿艾希礼死也不愿他龟缩在后方的媚兰·汉密尔顿,说宁愿阿伦去死也不愿他投降的艾伯特·伯尔,为什么不让他们不上战场?好让每一个不想打仗的人回来!婳儿对每一个无可奈何继续这场战争的人充满了怜惜。她再一次祈祷,祈祷上天不要让他们折在这场毫无意义的战争里。包括阿伦,她的阿伦。苏伦·奥哈拉22婳儿的祈祷和这场战争一样毫无意义。南方的秩序用肉眼可见的速度崩塌。面粉的价格每过一天就上涨五美元。1864年二月,面粉已经涨到了一千四百美元一桶,衣料比宝石还贵,皮革无处可寻,许多商店已不收现金,部分交易需要以物易物。尽管田纳西尽落敌方之手,可敌人对佐治亚的进攻不是被击退了嘛!南方已经没有必胜的信心,但必须有坚守家园的决心。三月,南方的日子就像这天气一样冰雪连连。杰尔拉德近两年来的棉花都没有卖出去,已经是个响当当的穷光蛋。爱伦日日为塔拉的生计发愁。婳儿再也无法超额缴纳物资给供需部。毕竟,后方的人也需要活。她把多余的粮食、蔬菜、水果和囤积的部分布匹送去了塔拉,以期爱伦的眉目舒展。“小威尔克斯先生失踪了。”从塔拉回来的丁娜带来这一不幸的消息,“不过,媚兰·汉密尔顿小姐怀孕了,这真是个安慰。”好吧,的确是个安慰。不过,就是这个孩子使得媚兰和思嘉俩无法逃难,在敌军围城的时候被困在亚特兰大。婳儿想写信建议媚兰去十二棵橡树养胎,又记起威尔克斯家的农场毁于战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只能写信邀请她来月牙湾小住。媚兰不肯离开亚特兰大,一心打听艾希礼的消息。得益于巴特勒船长的帮忙,她们打听到了艾希礼的消息。艾希礼被俘了,在伊利诺斯州的罗克艾兰的一个俘虏营里——一个地狱般的存在。在那里,缺衣少食,疾病肆掠,俘虏们成批成批死去。媚兰就更不肯离开了,她要守在家里,等他回来。尽管他归期遥遥,生死不定。五月,北方佬再次向佐治亚州进攻,老约将军纵使奋死抵抗也无力回天频频失守。实力悬殊,南方只有不到一万的残兵,怎么去抵抗上十万装备精良的敌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