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渡不是傻子,他能在许衷手里如鱼得水地哄着他开心,就足以说明他的机灵。
是我一时不察,让他看出了我本就无处遁形的爱意。
“我已经不可能跟在许衷身边了,但是……但是这也无所谓,”陈渡的神色渐渐恍惚,他伸手把那瓶威士忌拿起来,对着嘴喝了一口,酒液顺着他的嘴角滑下去,他偏过头看着我,笑着说,“他给了我很多钱,我点这么贵的酒,都不觉得心疼了。”
他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一边在心里雀跃许衷和他的分开,一边又担心是什么导致他们的分开,甚至能让许衷都挨了打。
不可能是什么原配捉奸的戏码,如果许衷结了婚,这种大事不可能不出现在搜索引擎的网页里。
那还会是什么呢?
“别用那么可怜的眼神看我,”陈渡注意到我恳求的目光,先恨恨地这么说道,又有点怅然地说,“你知道许志国吗?”
许志国是许衷的父亲,我在财经网上看到过他的照片,大腹便便的男人穿着黑西装,袖口上的钻石闪闪发光,他伸出手和省级领导握在一起,眼角堆起的皱纹要挤成了一朵花。
他算得上建海市的传奇,文化水平有限,刚刚高中毕业,却能白手起家又抱得美人归,借着妻子家族的财力和势力,乘着建海市为了冲一线城市而大力发展旅游业的东风,盘下很多地方去拓展承志集团的酒店业务,在促进建海市的发展上做出了不少贡献。
正是因为许家在商、政两道上都有了相当可观的人脉,所以承志集团的规模才会越来越大,也就给了许衷游戏人间的底气。
我点了点头。
“也怪许衷没注意,他包养人从来都不让许志国知道,结果刚刚他不知怎么的,带我兜了一阵风之后,就说要去酒店。”陈渡短促地笑了一下,眼睛里居然闪着泪光,“好巧不巧,那家酒店是承志集团名下的,而许志国正好在那里巡查。”
我更想知道,为什么许衷不让许志国知道自己包养人这件事,可看陈渡神色,他还没打算说这些。
我只好耐心地听他继续说。
“许志国在酒店大堂问许衷我是谁的时候,许衷搂住了我的腰,”陈渡喃喃地说,“他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用这么亲昵的态度来昭示我的存在,我当时以为他是因为我而向许志国坦诚自己,是喜欢,是在意。后来才想明白,他只是借着我去挑衅自己的父亲而已。”
我没反应过来。
“你可能不知道,许志国在原配去世那年把小情人和情人生的孩子带回了家。虽然小情人在许家不敢作妖,生下来的孩子也被送到国外念书去了,但是许衷和许志国的关系从那个时候开始就持续恶化。他知道许志国重男轻女,即使许衷的姐姐是英国名校毕业,读了博士学位,他依旧想让许衷去继承家业。许衷不愿意……他就借着我去反抗。”
我问道:反抗失败了?
陈渡盯着这行字,沉默了好一会儿。
他又拿起了那瓶威士忌,好像这就能给他增加无限的勇气一样。
“我不知道算不算失败,反正保镖打了我,许志国给了许衷一耳光,让他带着我滚得远远的,没断干净之前不许回许家去见他。”
我细细地打量着陈渡身上的伤,凌虐的痕迹很重,可见保镖下手时还带着令人反胃的狎昵。
“别看了,丑死了。”陈渡捂住了脖子,他低下头,苦笑道,“许衷没理他,他把我从人群中拉出来,在灯光下看着我。”
他的声音变得很轻,我需要仔细听才能听清楚。
“那个瞬间,我都要以为他会问我,要不要跟他私奔。可许衷只是摸了摸我脸上的伤,递给我一张卡,他对我说,断了吧。”
我看着陈渡从口袋里翻出一张卡:“我都要爱上他了,都做好跟他含辛茹苦吃糠咽菜地过一辈子的时候,他及时把我从幻想中拉回了现实,再用一张卡宣告我们俩的一刀两断。我接过了卡,他扭头回了酒店,我在角落里站了很久,看到他挽着许志国从酒店里上了车。”
我感觉到了陈渡的所有悲伤,痛苦和愤怒。
他悲伤于许衷的冷漠,痛苦于许衷的离开,愤怒于许衷的趋利避害。
许衷最后选择了向父亲屈服,而不是跟他逃离又或者是私奔。
他比谁都清醒,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我能够理解许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