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厌浑身冷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温和近人的气质。
他缓缓走到大床边，半蹲下，直视着老人，“院长，我来了。”
黄艾娟严肃的脸色一下下转换为茫然，眼神混浊，一开口，是慈祥无比的声音，“你……你是哪个孩子啊？”
陆沉厌握住她的手，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我是小沉。”
“小沉……小沉。”黄艾娟细细念了两遍，像是还没想起来，最后只能抱歉的笑了笑，“人老了，记性不好。”
“你肯定是好孩子。”
“我们福利院出去的，都是好孩子。”
陆沉厌沉默下来，透过老人苍老的面孔，时间好像倒退回了20年前。
那年，他刚满十岁。
酗酒家暴的男人和懦弱苍白的女人一夕死于一场大火，他成了双方亲属不愿意接手的孤儿，进了福利院。
而他也由陆厌改名叫陆沉厌，开始了长达八年的福利院生活。
福利院比他原来在家好很多，最起码吃得饱穿的暖还不用挨打。
“小沉？”黄艾娟清醒过来了，打断了陆沉厌的回忆。
他扬起唇角，叫出了很久没说过的称呼，“黄妈妈。”
“哎。”黄艾娟笑的脸上的皱纹愈发清晰，“好孩子。”
“小沉，你出息了。”
她左右看了看，脸上清醒的神色却又渐渐转为茫然，最后陷入迷迷糊糊的状态。
陆沉厌眼底闪过失望的情绪。
护工见状连忙道：“黄院长能清醒一小会儿已经很好了。”
两年前黄艾娟得了阿尔兹海默症，无法继续胜任福利院的工作，就被陆沉厌接到了这边的疗养院。
而黄艾娟今年，才六十出头，这些年繁重的工作，加上不断替福利院的孩子们操心谋划，让她心力憔悴。
陆沉厌静静地听着护工的话，没什么反应，外界的人总评价他心狠手辣锱铢必较，而在遇见许幼桃前，也确实只有眼前的老人是唯一能让他动容心软的存在。
黄艾娟拉着陆沉厌的手，嘴里碎碎念，“陆厌这个名字不好，戾气太重，以后叫陆沉厌，沉下厌恶，我们小沉是讨喜的好孩子。”
陆沉厌眼底情绪翻涌，哑声回，“好。”
老人陷入混乱的记忆里，“小沉，别老是打架。”
“小沉，不许再逃课去工地上搬砖，你好好上学，学费的事我来想办法。”
“小沉，要考大学，上了大学才有希望。”
一声声小沉，像重锤般落在陆沉厌心上，让他再次生出无能为力的感觉。
即使他钱财无数，却还是治不好面前这个把一生都奉献给福利院的老人。
黄艾娟还在继续念叨，“小沉，上了大学，找个好姑娘，以后结了婚你又有家了。”
“小沉啊，你都25了，怎么还是一个人。”
“小沉……”
陆沉厌打断她，“院长，我遇到那个姑娘了。”
他嗓音里带着笑，“就是爱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