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进藤光坐在书桌前,想来想去,在桌面上摊开了一张信纸。
「亲爱的佐为:
在意大利过得怎么样?我看了你之前的那些照片,很有趣!我也将它们和我的室友分享了,他的评价也很棒!我之前和你说过了我的室友吧,在我看来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人。我也想学会某一种乐器,或者是某一种特长呢。
最近我有一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要是我能够自己解决,就不会给你找麻烦啦。我在想,爱情究竟是什么。我为什么会突然而然想谈恋爱呢?我从以前来就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或许有人会问我为什么不和小明谈恋爱,可是我和小明只是朋友呀!何况小明现在已经有男朋友啦,我们俩对彼此都没有感觉。
可恶,这样写信真的很纠结很黏糊,不知道像什么。我本来想给你写更具有男子气概的信的,可惜失败了!我的脑子里一团浆糊。今天和朋友的对话让我稍微清晰了一点,他说爱情像一扇门,遇到的时候就想要打开,如果不是想要陪伴的人,就算那扇门打开着,自己也不会走进去。我觉得这个比喻很有道理。可惜那终究是他人的想法。我还没有对此形成自己的想法,很危险!
如果你有什么头绪的话,请在下一封信中为我解答这个问题吧!哪怕是稍微谈一谈也行!非常感谢佐为!不管是对我的任性还是给我拍出来那么多好看的照片!
祝你的欧洲之旅一切顺利!
ps:什么时候回到日本呢?毕竟期末考试结束之后,暑假就要到了!」
在右下角写上了落款和日期,进藤光将信件装到信封里,写上了收信地址和寄信地址后,贴上邮票,准备在第二天出门的时候,投递到附近的邮局里。
接下来的时间,无论是进藤光还是塔矢亮,都在为期末考试而准备着。塔矢亮桌面上厚厚的一沓沓书和文件资料让进藤光每次看到都望而却步,问他,你怎么背下来那么多东西的啊?塔矢亮说,只要平时不落下课程,其实这些东西也没那么难记,说完就指着进藤光桌面上涂涂改改了很久的广告设计草稿,有些促狭地问他,这样很久了都没有完成的广告稿,也是够难缠的吧?
进藤光怏怏地点了点头,继续和自己面前的手稿和资料作战。
关于前几天那个关于“爱情”的讨论,似乎都被两人忘记了。
不过,与其说是忘记,不如说是都没有刻意地去提起。好像是风吹过了水面一般,就算留下来波纹,也是十分短暂的。
就这样起早贪黑地努力了好几个星期,在期末考试结束,并且拿到不错的成绩的时候,进藤光终于松了一口气。
“塔矢!你考得怎么样?”
进藤光兴致勃勃地冲回公寓,一进门就看见正在沙发上喝红茶的塔矢亮。
“还不错。”塔矢亮说,把手边的红茶放下了。进藤光又看见他膝头摊开了一本书,不过不是之前见到的“文学导论”一类,而是纯粹的小说。当然不会是《白鲸》了,而是雷蒙德??卡佛的诗歌选集。
进藤光知道他的“还不错”大概率就是前十名了,甚至可能更高,但他没去问。他指了指塔矢亮膝头上那本书,“这是……外国人写的?”
“嗯。”塔矢亮说,“雷蒙德??卡佛,我一个同学推荐给我看的。之前有听过他的名字,但一直没有机会读。”
“我原本以为你就算放松也会去看国内作者写的书呢。最近不是有个推理小说作家很出名吗?”
进藤光的想法是,毕竟塔矢亮读的是古典文学啊,一定看得更多的都是《源氏物语》那类的书吧。
“并不是。”塔矢亮微微笑着,很认真地回答,“日本近现代的文学,大部分融合了很多外国的技法,就比如夏目漱石,森鸥外等人……吉本芭娜娜的作品,也能够看出融合的痕迹。无论是文化上的融合还是技术上的融合,对我们来说都很重要。何况我对卡佛很感兴趣,想着这个暑假读一读就好了。”
“这样啊……”
夏目漱石和森鸥外进藤光还是知道的,但他们的作品也只是在课本里面看。“吉本芭娜娜”之类就更没看过了,只是稍微对这个名字熟悉一点。
进藤光的国文从小学开始就不行,这些大部头诗歌或者文学作品基本上和他无缘了。当年他打瞌睡最多的时候就是在国文课上,请出去罚站和洗脸都是习以为常。但是通俗小说又很愿意看,还看得不亦乐乎,打着手电筒也要在被窝里看呢。
进藤光哼着歌儿从客厅一路走到厨房,从冰箱里拿了个小番茄来吃,随后拿着前两天买的,摆在沙发上的《少年jup》漫画,溜溜哒哒回了房间,关上门。塔矢亮听到关门后进藤光突然“哎哟”了一声,同时响起的还有凳子移位的“刺啦——”声。应该是走路太急,一下子踢到板凳了吧。
不知为何,塔矢亮的脑海中能够想象出进藤光的样子。开心地回到房间里,拿着准备要看的漫画杂志,却因为太心急而踢到了板凳,随后赶紧把板凳放回原位,脱下鞋子,跳到床上趴着看漫画书——这些场景自然而然地浮现在塔矢亮的脑海里,就像他早就看过的一部电影的片段,在某个恰当的时候从内心深处悄悄地播放起来。
可他没怎么见过进藤光在房间里的样子,他不知道进藤光究竟会不会甩下鞋子,跳到床上趴着看漫画书……这些他都不知道,但他就是这么认为,进藤光会这样做。塔矢亮第一次见到进藤光就觉得他看上去很单纯,像个被保护得太好的,似乎还没有长大的小孩。或者像热血少年漫画的主角也说不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