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之靖漆黑的眼睛瞥了他一眼:那是骗你的。
梁远手上的动作一停。
我看到他抱你就嫉妒的要死。谢之靖面无表情地说:我恨不得你们明天就分手。
他说完这句话就侧过身去,梁远看不见他脸上的神情,只能从拉的很高的被子的缝隙间看到他毛茸茸的后脑勺。
被人诅咒分手本来应该是很让人生气的,然而连日来的疲倦和此刻的忐忑交织在一起。连带着对眼前这人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感受,梁远只是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生气不起来。
中午的时候两个人随便糊弄着吃了点饭。然后谢之靖要上厕所,梁远扶着他过去那边,虽然说非礼勿视,但是十几岁的少年,还是忍不住好奇心瞥了一眼。
啧,从外表来看真是看不出来啊。
吃完饭后梁妈妈打电话过来,说朋友二十分钟后就会到。她问了下谢之靖的伤势,知道没什么大碍后放下心来,要挂电话前又想起了什么似的笑着说:说来也巧了,程旭的奶奶今天还想让我帮她带点糕点呢,之前由此她给我们送那个烤的饼干,我回送了一些那家店的小蛋糕,没想到她还真的喜欢。
梁远觉得有一点不对劲:今天给你打的电话吗?
是啊。梁妈妈说:但是你老妈今天得陪客户,一整天都在外面,还得抽空照顾你们两个不省心的,只能说明晚回去的时候再带咯。
完了。
梁远猛地反应过来。
不可能这么巧,偏偏就在今天程旭的奶奶就想吃蛋糕,只有可能是程旭让她问的。
结果还真就问出来了梁妈妈今天的行程,所谓的探望爷爷的谎言不攻自破。现在去跟他解释是因为谢之靖受伤的原因只会火上浇油,他已经失去了最好的时机,被戳破谎言后无论再说什么都是错的。
而且程旭已经不接他电话了。
在这种事情已经发展到不能再坏的时刻,梁远不知道怎么地冒出来一个念头,程旭以前是不会怀疑他的,这人脾气暴躁生气起来什么难听的话都说的出口,但是也很好哄,说点好听的,或者随口扯个理由,顺着毛摸了摸,人也就软和下去了。
不像现在。
他想回忆下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然而最近的争执实在太多。往回一想脑子里一团混乱,全是没完没了的指责、辩解和争吵过后身心疲惫的感觉。
梁远失魂落魄地回到病房,等到车来了后把谢之靖半扶半抱地挪到轮椅上。一路上他都在想应该怎么去向程旭道歉,之前那一套对程旭肯定没有用了,但是别的还有什么办法?各种念头交织在一起,当车子停下来的时候,梁远心底突然冒出来一个声音可是为什么一直都是我在道歉,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呢?
谢之靖受伤了自己送他去医院,为了不再让男友生气、维护已经岌岌可危的感情所以撒了谎,这些天来他游走在谢之靖和程旭之间,说话做事处处三思而后行,所以他到底做错了什么呢?
他想不明白。
车子停了下来,他们住的地方不允许外来车辆进去。梁远先把轮椅放了下来,然后半扶着谢之靖,让他贴着自己慢慢下车,坐到轮椅上。
这人看着瘦,然而不知道是肌肉还是什么,确实很重。梁远几乎是半抱着把他放在轮椅上,然后他听到谢之靖在他旁边有些不确定地问:那个是程旭吗?
梁远立刻直起身扭过头去。
他的男朋友站在不远处的树下,往这边看着。程旭的父母罕见的都在,穿着像是要去赴什么正式的宴会一样。程爸爸已经坐了进去,司机撑着门,程妈妈正扶着程奶奶往车里进。
你等我下!梁远对谢之靖说,然后立刻往那边跑了过去。
他先是跟一旁的长辈问了声好,程妈妈笑着点了点头,她戴着珍珠,看上去雍容华贵:是有事情要跟我们阿旭说吗,但是现在我们要上车了,不急的话可以回来再说哦。
搁往常梁远已经闻弦歌而知雅意地走开了,但是今天实在不行,他连忙道:我就说一句!
他拉着程旭往旁边走了两步,这人今天穿了黑色的西装。沉闷的颜色穿在他身上,因着少年挺拔的身姿和俊美的容貌,显现出一种半成熟的男人的禁欲感来。
然而梁远此刻没心思欣赏,他急切道:程旭
在医院呆了一天的人满身都是那股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因为把谢之靖扶上扶下,衣领也歪歪扭扭的,难免透露出几分狼狈来。但是程旭不是,他穿着剪裁得体、一看就很贵的衣服,头发新修剪过,衬得那双上挑的桃花眼越发潋滟,一看就是从小养尊处优的小少爷。
没等他说什么,程旭就抬起手,像拂去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那样将梁远抓着他胳膊的手拂开,高高在上地看了他一会,然后说道:我们分手吧,梁远。
梁远的脑袋里轰的一声,还没等他说什么,程旭已经转身进了车里面。程奶奶半降下车窗对他挥了挥手,车子跟着前面那辆启动,很快就开走了。
梁远呆呆地站在那里。
他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好像是过了很大一会,又似乎只有几分钟。大脑重新运作起来,他想起了谢之靖还在一旁等他。梁远拖着脚步走了回去,谢之靖坐在轮椅上抬头看他,黑白分明的眼睛带着些探究: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