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一地的呕吐物,盛无极拢着眉心往旁边迈了一步,不让那些东西沾到自己的裤腿,再抬头,视线落在兰与书勾着的背上——他很瘦,背部凸出来的两片肩胛骨像鸽子没有完全打开的翅膀,脆弱到仿佛一捏就会碎掉。
他想,人在高度紧张的情况下胃部会产生强烈的痉挛,呕吐是本能的反应,面对严铠鸣能撑到现在已经很厉害,自己就不要再嫌弃他了。
这样想着,他的脑袋里没由来地浮现出刚才兰与书看严铠鸣时平静的表情——估摸着他是真的没想活下去,才会如此淡漠地放弃挣扎。
张周还在给兰与书顺气,一边拍着背一边为他担忧:“小帅哥你是真的猛!严铠鸣都敢得罪,不要命了?唉,他那个人睚眦必报,你今天大难不死,明天就说不定咯。”
兰与书实在没心思理他,虚弱地摆摆手,想说点什么,又一阵反胃涌了上来,顾不上说话了,他呕出一滩胃酸。
过了好一会儿,肚子里实在没有东西给他吐了,他才慢慢地恢复呼吸。在又两下干呕之后,他用手背抹了抹嘴角的污渍,摇摇晃晃站起来,用一口哑嗓道谢:“今天实在感激两位,谢谢。”他冲眼前的两个人深深鞠了一躬。
一个标准到不能再准的九十度鞠躬。
除了说谢谢和鞠躬,兰与书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他乐观又悲观地想:托这两个人的福,他堪堪捡回一条命,还能再苟活几天。但他深知严铠鸣不会放过自己的,以后可能也没有以后了,报答的话说了也兑现不了,索性就不开空头支票。
“为了不再给你们添麻烦,二位,就此别过。”他对着两人又鞠了一躬,转身想要离出玩家俱乐部。
张周愣了一下,伸手去拉他,兰与书步子迈得大,他一把没拉到,慌忙道:“啊?就这么走了?严铠鸣没走远啊!”
兰与书的身形一顿,停下脚步。张周正想继续说点什么,旁边突然窜出一个人影先他一步挡住了兰与书的去路——玩家俱乐部的老板吴哥。
吴哥和张周对视了一眼,随后高声道:“帅哥你刚刚砸坏好多东西,得赔钱啊!”
张周暗叹不愧是玩家的老板啊,会来事,不枉费他们每年在这里交那么多会费。
“抱歉忘记了,”兰与书没有打算赖账,是他先的动手:“您算吧,算好了我给您转钱。”
张周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脑袋里的小灯泡亮了起来。
他笑着走过去哥俩好地搭着兰与书的肩:“帅哥,给老板一点时间清算吧,咱们相逢就是缘,怎么说我们也算救了你,这样,不要你做别的,跟我们喝两杯酒就算你还人情,我们跟严铠鸣可一样,纯喝酒,喝完就算我们两清了。”
兰与书:“……”
吴哥人精一样在旁边打配合:“对啊,你跟严老板闹成这样,得亏张总和盛总及时出手,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是不是?而且严老板估计没走远,你现在出去再遇到他怎么办,你砸坏的东西有点多啊,一两分钟算不完的,不如跟张总先到包厢里坐一坐,休息一下?”
吴哥说的话不无道理,兰与书想到严铠鸣,又想到总归是这两个人救了自己,他确实没有什么可以回报他们的,喝酒就喝酒吧。
于是,兰与书点点头:“成,那就麻烦老板快一点。”
吴哥:“好好好,我这就去。”
既然答应了他们,兰与书自动跟着张周和盛无极穿过狼藉的大厅,中途他想起方秦,停下来寻找他的身影,可惜除了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陌生人,他并没有看到熟悉的面孔。
他露出一个有些讽刺的笑,被张周看见了,问怎么了,兰与书摇摇头,说没事。
进了包间,全程没有说话的盛无极把还捏在手里的衬衫递给兰与书:“先穿上吧。”说着,他上下扫视一番:“算了,那边有个小盥洗室,里面备有干净的衬衫和长裤,你可以去冲一下穿里面的衣服。”
听到他这样说,兰与书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有多狼狈,他低头打量自己——身上沾了血渍、酒渍以及其呕吐时的污渍,耸耸鼻子,还能闻到恶心的酸臭味。他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狼狈过。
他表情不太自然地冲盛无极颔首:“好,谢谢,我去清理一下。”
等盥洗室的门合上,盛无极兀自坐进沙发里,看着张周低声问:“说吧,你把人留下来想做什么?”
“哪儿是我留他嘛,”张周在他旁边坐下,装傻充愣,“是他要赔钱好不好。”
盛无极嗤笑一声:“你肚子里多少花花肠子我还能不知道,你听到他说要走,脸上那点舍不得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如果不是吴哥出来,你是不是想上去堵他?”
“好兄弟,真是我的好兄弟。”
张周嘿嘿一笑,看了看盥洗室紧闭的门,压低声音:“你不觉得他很带劲吗?连着两次打了严铠鸣,火爆小辣椒啊,这样长相加性格的人,要是心甘情愿躺在你身下……不得爽死?”
“……”
感情张周是看上兰与书了,留人也是想趁着人家落难搞点有的没的。
盛无极骂他:“你想趁火打劫?这样跟严铠鸣有什么区别。”
张周气得站起来,又坐下:“老子跟那个死变态才不一样!他喜欢强人所难,人家不愿意就下死手,我就不一样,不对,是你不一样,我留他是为了你啊!”
盛无极笑了,张周这双狗眼睛,还真是看得清。“说说,怎么是为了我?”他给自己点了一支烟,语气戏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