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兰与书的手放回被子里,看着对方的表情有点呆,估摸着是刚醒大脑还没有完全清醒,他笑着唬他:“你失忆了,现在是2100年。”
“……”兰与书没有失忆,他只是在想,自己到底是在做梦呢还是已经醒了,要不然盛无极会出现在这里。
“我怎么会在医院?咳咳咳——”他一说话才发现自己嗓子又干又痒,毛糙的空气刺激着他咳了好几声,还没咳完,一杯水递到了他眼前。
“……谢谢。”
他用另外一只手撑着床板坐起来,接过水杯边喝水边听见盛无极说:“你的朋友以为你自杀,把你送过来结果发现是饥饿性酮症,说人话就是饿到昏厥了。”
猝不及防听见“自杀”两个字,兰与书“噗——”的一口水喷了出来,喷得被子上满是水渍,他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连忙去擦嘴巴,震惊地看向盛无极:“自杀?!我没有啊。”
盛无极抽了纸巾递给他:“他说你把家里所有的东西都打包好了,人又直挺挺地睡在空荡荡的床板上,怎么叫都叫不醒。”
“……”
兰与书“啊”了一声,不自在地解释:“我真的没自杀,只是头很重身体很疲惫,想眯一会……”
那天他把视频定时后接着收拾书桌,一直忙活到很晚,等家里所有的东西收拾干净他坐在床板上才感觉到脑袋异常的沉重,并且还伴随着一阵又一阵的头晕,他意识到是因为连续工作并且没有吃东西导致的。
他原本是想找点吃的,结果家里什么都没有了,后来想下楼买吃的,但他太累了,累到一根手指都不想动的程度,于是决定先睡一会儿恢复力气再去。
没想到一睡就睡进了医院,还闹出了自杀的乌龙。
想象着阿刀开门进来看到的画面——收拾整齐的家里和一动不动躺着的他,再结合他正在被追债……会往自杀上联想也是应该的。
兰与书瞅了瞅盛无极,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想让盛无极认为自己是个懦弱的人。他又强调一遍:“我是认真的,我并不是自杀。”
盛无极点点头,表示相信他的话:“托你的福,我第一次知道原来真的会有人因为饥饿昏厥休克这么长时间。”
“……”怎么听着像在笑话自己?
不过很快,兰与书似乎想到更重要的事,有些紧张地问盛无极:“今天几号?”
“不用问了,”盛无极猜到他问日期是想问什么,“已经过了严铠鸣逼你还钱的日子。”
“你怎么知道的?”兰与书微怔,他记得自己似乎没有跟盛无极聊过这个话题,甚至他们本来就没聊过多少话题。
盛无极站累了,搬了张椅子坐在他的床边:“你的朋友阿刀说的,昨天就是他去你家收债发现你的异常,说起来你得好好感谢他救了你一命。”
“阿刀呢?”兰与书意识到不对劲,“盛总怎么会在这里?又怎么会知道阿刀?”
终于反应过来了,盛无极心想。
他看着此时的兰与书,苍白着一张脸,头发没有生气的耷拉着,抓着水杯的手指微微用力,医院蓝白条纹的病号服穿在他身上有点大,看上去呆呆的,傻傻的。
盛无极莫名其妙想到他奶奶养的那只灰色的长毛垂耳兔,兰与书有点像它,戳它一下要过几秒钟才会动。
他好整以暇地坦白:“我安排在你家附近的保镖撞上了你朋友抬着你出来,他们误以为你被绑架冲上去救你,听你朋友说你是‘自杀’于是两伙人连忙把你送医院。”
“……我没有想要自杀,”兰与书皱着眉再一次否认,“不是,你又为什么会安排人在我家附近?”他以为他们在那天晚上之后,已经不会再有交集了。
“好问题,不过在我回答你之前,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
说是问但他并不打算征询兰与书愿不愿意回答,自顾自发问:“在玩家的那天晚上,你选择再次打伤严铠鸣,是不是已经决定和他同归于尽?”
在他收到的那份兰与书的调查报告中,详细罗列了这两年严铠鸣是如何处处针对他。盛无极自认为自己做事已经算是狠绝,但在看完严铠鸣那些龌龊的行径后,他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他妈的观音菩萨在世,慈悲到不能再慈悲。
他作为一个半道上知道一点真相的人,都觉严铠鸣变态,那么作为一个和严铠鸣对抗了两年的人,兰与书应该清更楚严铠鸣的为人。他并不是一个脆弱人,要不然也不会撑这么久。结合刚刚他一直强调自己并不是真的想自杀,那么只剩下一种情况了——从玩家那晚开始,他就已经决定跟严铠鸣鱼死网破。
还有一件事盛无极没有提,在兰与书昏睡期间,他一个人去了他的出租屋。阿刀撬开的门锁虚虚挂着,他轻轻松松进门。他看到兰与书把收拾好的纸箱整齐地码在狭小的出租屋里。他忽然就明白了,兰与书是在跟这个世界体面地道别。
盛无极双腿交叠,手搭在膝盖看着坐靠在床上的人:“兰与书,你太善良了,善良到想用自己的命去换他的命,不值得,你要学会恨他,这样才会想方设法地给他使绊子,让他不好过。”
兰与书没有动。
他手里还握着空掉的水杯,垂着头,眉眼间浮着一层淡淡的悲伤。
隔了两分钟,“我怎么可能不恨他……”兰与书忽然很轻地开口,随后似乎是轻轻笑了一下,但笑意有些牵强。
他说:“我恨不得他去死,他死了就没有人再处处针对我,可是恨又有什么用,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权没势甚至还欠着一屁股债,光是为了还债就已经让我心力交瘁,哪里还能和有权有势的他正面抗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