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阮在心里自我回答:在这个世界上,这里是唯一不可能被雁商知道,也能够逃离他掌控的地方。
在这里,他不是叶阮,他是那个六岁起就不见天日的兰卿。
兰卿把手放在耳朵上,摸到那条疤痕,总像是安抚十六岁的自己。
燃烧的柴火发出“噼啪”一声响,他轻轻说:“我的天堂。我带你来了,雁放。”
炉火烘得人暖洋洋的,心思也漂浮。
叶阮不是没有感受到停留在他耳朵上灼烧的视线,既然已经说了这么多,他注视着火光,顿了顿,问:“你有什么软肋吗?”
雁放的呼吸滞了一瞬间,“有啊。”他两只手抱过来,很没出息又很坚定地说:“你和我妈吧,还有我那些朋友,工作室没人管的小孩们。”
雁放数了一通,发现自己心里实在装着很多人,叶阮和繁女士排在最靠前的位置。
“你应该没有软肋吧?”他问,还有一句话被咽回去,在心里复述着,毕竟你看上去什么都不在乎。
叶阮笑了笑,从他怀里撑起身,对上雁放的视线,“我也有。”
他脸色很白,病态的白、栀子花的白,让雁放看得揪心,甚至对于他即将要说的话,雁放不再抱有期待,反而有几分莫名的逃避心理。
“我这边的耳朵坏掉了,偶尔会失聪。”叶阮不顾他,就这么指了指左耳上那道白色增生痕迹,像寒暄那样说出一个致命的秘密,“子弹从这边射过来,我是听不见的。”
他抵抗着药片带来的困意,努力把雁放听到这句话后的每寸表情都看在眼里,那些震撼、那些恍惚、那些痛苦,都被他预料。
叶阮无法掩盖的眼神中流出一种几乎自戕式的剖白。他在做什么?在把浑身上下唯一的软肋说与人听,这个人会是他棋盘上最后的赢家。
你记住了吗?雁放。
叶阮的胸腔心脏也像壁炉中那把柴火,统统悲壮地烧着起来。
你记住了吧?雁放。
叶阮用眼神直白地告诉他,有朝一日,当我站在你的对立面,你的子弹要从这里射过来。
——不被烧死最好的办法,是活在火中。1
“噼啪。”
最后一支柴火烧焦折断,壁炉的火势瞬间烈了,张狂扭曲的火光投射在闭合的乳白色纱幔上,仿佛把整个房间都一同燃了起来。
房间所处地下,没有窗子,连晨昏也难以分辨。雁放一觉醒了好几次,总是意识朦胧地摸一摸怀里抱着的人,才安心地再次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