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我这就派人……不,我亲自!”
宁远无意识的吼声震得叶阮耳膜疼,他一边把油门踩下限速边缘,一边下命令道:“不用管我,所有人都去找小书,只要能确保他的安全,我随时折返。”
“那您……您跟淮小哥说过吗?他对这个圈套根本不知情吧!”宁远在电话那头急的宛如热锅上蚂蚁,语无伦次起来。
“别告诉他。”叶阮整张脸铁青着,“跟他的队长时刻保持联系,看好他,让他好好养伤。”
宁远急的连声叹气,絮叨的毛病又犯起来:“新港近日根本没有游轮靠岸!您怎么能不打招呼就……唉!”他同样深知叶阮没得选,一种深深的无力便攒住了他。
宁远从小跟在哥哥屁股后边长大,虽说宁致只比他早出生几分钟,这声“哥哥”还是像山重的责任感一样压在他头顶上。他也担得起,从小他就要比宁远成熟、冷静,宁远捣蛋惹事的时候向来有哥哥兜底。
哥哥是个很有正义感的人,在这方面宁远远不如他,哪怕从体型面相上看来,他都更该是兄弟里爱出头的那一个。但很多时候宁远都无法摆脱人性里本能的自私和自保。在香港时,整个剧组都知道这个大块头其实很“窝囊”,是最好剥掉脸皮的那种人。
宁远知道这样很不敞亮,但足够让他平凡地生存下去,因为这是无数平常人实践过的道理。
四年前的变故,宁远有足足半年沉浸在失去哥哥的悲痛中,他埋怨过、痛恨过那种毫无回报的正义。直到叶阮先于雁商找到他,他才恍然,原来正义并不是一种鲁莽。
宁远走上这一条路,简直打心底里变了一个人,为着叶阮这份恩情,为着这份给人带来光明而不是娱乐的事业。
他喜欢这个敞亮的、崭新的自己。
叶阮的声音在风里有些不稳,像含着一口无法下咽的气,“宁远你听着,冷静下来。如果你的人查到小书还在会所里,我立刻折返。但如果他还在游轮上,我只有只身前去,他才能安全。”
宁远鼻腔肺腑一阵酸涩,像聚起一堆发酵的气泡那样蒸腾直上,他捏着通讯设备,坚定沉闷地点了点头:“收到!”
电话打出一脑门汗,宁远十分没形象地掀起衣服下摆擦了擦,手臂肌肉紧绷着,通讯器都险些给他捏爆的程度。
他思索了半秒,还是很不放心,既然章世秋明着拒绝他们这些外人介入,那自家人呢?
好像只是一念之间,他掏出手机把求助短信发给了大少爷,随后收起全部外展的神经,忙不迭去排查私人会所的那条线。
殊不知,发出去的消息音信全无——机车巨大的引擎嗡鸣声将夜色都劈开一条逆风的通道。出了市区,雁放就把车灯拧灭了,隔一段距离尾随着那辆显眼的玛莎拉蒂。
过收费站时值夜班的大姐从etc通道好奇探了个头,隔俩通道口瞅见雁放这身拉风的打扮,以及车把上挂着的那双奢侈品牌女士系带高跟鞋,嘴里的饺子“啪嗒”掉铁盒里了。
雁放从自行通道口出去,冲大姐比了个手势,又指了指前边开出去那辆玛莎拉蒂,拧动把手风一样窜了出去。
大姐惊了,小平板上的偶像剧都不看了。电视剧哪比现实刺激,这是见着有钱人高速追妻了!
叶阮一路上一直踩着限速点加速,雁放油门拧得翻起花,手套下的掌心跟铁钳似的,重机车开得飞也似,靠后轮驱动抓地,前轮胎蹭出好几番火花来。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国道,眼瞅着叶阮没终点似的往前开过去,雁放提心吊胆,险些想违反一次交规窜过去把他别停。
但很快他就察觉到不对劲——到了限速路段,前方惊现幽幽的隧道口,像铺天盖地的黑洞一样张开口,玛莎拉蒂却丝毫没有缓速的架势,它依旧携着疾风一般往前冲去!
雁放心里没来由一紧,良好的遵纪守法精神使他下意识抬头看了眼附近的监控摄像头。这一看不要紧,那红眼死了似的,居然是故障状态。
这绝不是一种巧合!
车里的叶阮当然要比他更加直观地感受到失控。
他是在减速时意外发现刹车失灵的,赤着的脚掌拼命将刹车踏板踩到底,重复几次也毫无反应。那一瞬间,疲惫和紧急状态下大脑的规避反应占据了头筹,叶阮几乎只能从逐渐僵死的大脑里想到二十年前的那个冬天,发生在高架上的事故。
他出门前放弃其他车型,就是在赌他们不会把主意落到这辆毫无舒适性的跑车上。结果显而易见,想对他动手的人做了万全的准备。
难道章世秋想导演一出重蹈覆辙的悲剧?
底盘在夸张的摩擦中损耗,车灯的白光像地狱裂口那般萦绕着。叶阮皱了皱眉,他在心慌意乱之下强迫自己把那块阴影挥去,头脑反而升起一阵反射般的清醒,同时刹车踩到底,拉动epb按钮。
下一秒,他就发现电子手刹也失灵了!
自己果然一脚踩进了为他设计好的圈套里,他几乎要嘲讽地笑了。
章世秋根本不想让他顺利到达新港,他写好的剧本与二十年前如出一辙。
在这命悬一线的时刻,叶阮不断从肺里倒气,这里离下一个收费站还远,也没有避险车道。他不知道这辆车还有哪里被动了手脚,眼看前方已经快要进入隧道,眼下只剩一个自救的办法——在不引发巨大的爆炸前,利用隧道山体的摩擦力减缓车速,把车身逼停!
这无疑是最危险、也是唯一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