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放吓了一跳,头盔拄在车把上,按着他胳膊从上到下摸了一遍,没脱臼,看来只是抻着了,“你这锦衣玉食长大的怎么还这么细胳膊细腿儿?还不如我们吃地沟油长大的呢。”
他操心念叨了一句,单手搂住叶阮的腰,把他从车座上提了下来。
这动作勒得叶阮小腹发痛,身体对折,几乎是双脚离地地挂在他臂弯里。
雁放把人抱下车了也没好生放地上,另只手抱起头盔,跟个天平似的保持这个不平衡的姿势往巷子里走。
“雁放!放我下来……”叶阮别扭地挣扎了一下,他看得出雁放气还没消,今晚事情太多太刺激,他还没有给两小时前的不欢而散讨到一个答案。
“哎,你怎么知道我小名叫放放,叫的这么亲啊。”雁放故意逗他,慢悠悠说着,“省点力气吧。地不平,一会儿再给你脚崴了。”
叶阮在这难堪的境地里顺着他的话来回打量。头顶是乱七八糟的天线,巷子里掉皮掉成“花脸”的墙,地面凹凸不平的青砖,缝隙里是泥,再一定睛,砖是灰色的,青色是苔痕。
这里是雁放长大的地方,二十年放逐在街井闹市间。
叶阮眨了眨眼,自然而然地想到伦敦59b的那条街。
低头越来越眩晕,余光里还带重影的。他疑惑地抬眼,正对上擦肩而过的理发店门口旋转灯球。
叶阮还没来过雁放的工作室,五年前他俩是在网上线联,宁远的人倒是对这片很熟。
雁放不知道他跟个好奇宝宝似的打量着自己的根据地,他好不容易管住一张帅脸维持冰冻状态,其实心里快得意起飞了!
今晚带着人兜了个风,把人拐带进自己的地盘,待会儿还能给兄弟们炫耀一番,这等于说八字画上一撇了。
雁放嘴里不断默念着“到门口就把人放下”,叶阮脸皮这么矜贵,让那群小的笑话可不好。但他贪心啊,这出场姿势拉风得跟vp结算画面似的,就差说一句“小的们,大哥绑了个压寨夫人回来了!”
短短几步路让他给琢磨出一场大戏,叶阮听见头顶传来一声压抑的笑。
正赶上雁放把他放在干净地面上,打从灯火通明的店里走出来一个肌肉男,眼神触到他俩活像看到瘟神,大吼一声往屋里逃之夭夭。
紧接着,一个头、两个头、三个头……从店里冒出来。
雁放一只手还搂在叶阮腰上,叶阮半个身子还贴在雁放怀里,好不亲昵。
面对着俩大头一个梳羊角辫的小头,只听雁放被抽了气一样,捏着嗓子说:“大哥们,小的带夫人来压寨了!”
三个头的目光同时挪向叶阮,带着一脸懵逼和对于美的本能向往:“啊……?”
“艹!小哥们……不是,兄弟们!”雁放一抬手“啪”按在脑门上,丢脸没完了,从指缝中求助地瞥向叶阮:“还是你说吧……我明天就把我这嘴捐了去!”
叶阮站直了,表情淡淡却不失礼貌地略点了下头:“打扰。”
“不不不不……”作为店里唯一的交际代表,在天仙般的美色直视下,炭头俨然对着“嫂子”变身成豌豆射手。
林子就更指望不上了,游乐园一战至今历历在目,加上替熊心豹子胆的室友愧疚,他连看都不敢看“嫂子”。
仨人里唯一能打的还是天真无邪的木子,小孩热情地站出来,拯救了两个跌份儿的哥哥。
雁放回来的时候,叶阮正站在柜台后边那排书架前。
他刚胁迫着炭头去隔壁美发店顺了双一次性拖鞋回来,拆了塑料包装,蹲下身放在叶阮面前,往那细腻的脚踝上解开搭扣,“脚。”
叶阮被他伺候惯了,也并没有觉得这行为有多秀,搭着柜台换了鞋,无视了不远处三束被闪瞎的灼灼目光。
柜台是按着炭头的身型量身打造的,雁放基本上没往这儿来过。后头说是书架,其实就是放货的铁架子用来放书而已,什么种类都有,大部分是教编程的自学书,已经被翻得很烂了,角落里还夹了几本较新的中学数学解析。
叶阮换完鞋,懒洋洋地倚着柜台,涂着红色甲油的细长指尖停留在那本辅教书上,轻轻勾了出来。他扭过头有些好笑地看着雁放,那眼神很纯粹,有一丝化不开的好奇。
雁放一手叉着腰堵在柜台外,像把他圈在里边,“这是那群小孩落这儿的,我可没骗你啊,我这真有午托班,不仅包饭还免费辅导数学呢。”
“听起来你成绩应该不错。”叶阮把那本辅教书推了回去,抽了一本专业编程看了两眼,页面上写了满满当当的注解,看得出用心:“为什么不念了?”
“为了赚钱呗。”
他听见雁放轻飘飘地说,像在玩笑间没藏住真心。
叶阮扭头看去,他平视的视线才到雁放的胸口,等那目光爬上去,雁放脸上已经换上漫不经心的笑,口吻也变得无赖,“我也就数学成绩好,剩下几门加起来还没身高高,就别给园丁们添堵了吧。”
“怎么选了这个?”叶阮的手指在封皮上敲了敲。
“说起这个就有意思了。”雁放改成两只手叠在脑后的动作,手臂一抬起来,方才发觉手背到腕骨有些抽疼,怕是刚才在国道上扯着伤口了。
“其实刚辍学那会我也不知道该干些什么,运气好占了个天时地利。我们这一片儿什么买卖都少,就数黑网吧最多。”
岚凤区身处闹市,巷尾街又挨着闹市边缘,学校自然多,公立私立都有,餐馆商铺连轴倒闭,只有价格低廉的黑网吧屹立不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