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一开始是虚焦的,只能看到镜头前一排刑具般的用具,细看上边还沾着干涸的血迹。随着画面聚焦,逼仄的、没有窗的房间逐渐清晰,大床中央那具衣不蔽体的身影一动不动。
此时门开了,叶阮敏锐地观察到镜头的轻微晃动,以及开门那瞬间走廊对面一闪而过的舷窗。他立刻发觉,这视频是在一艘游艇上录制的!
视频的右上角观看人数不断在激增,就像这个小小房间中挤进的男人们一样不可思议。大床上那个身影始终没有动静。接下来是足足几分钟的施暴镜头,“猎物”被强制唤醒,发出嘶哑的、脱力的惨叫。
这些男人见他醒了,一个个急不可耐地脱去衣物,有一个跪到了枕头边,拽着“猎物”的头发粗暴地把他拽起来。
那是一个经过处理的、只拍摄到眉眼的镜头,叶阮大脑当即“轰”地一声,掀开小桌站了起来。
“怎么……”炭头从柜台里爬了起来,张嘴刚问俩字,工作室的推拉门被人一脚踹变了形。
那扇根本顶不住暴力冲突的门在重力下牺牲,陈国富抹着虚汗,狗似的喘着,把自己的啤酒肚挤进了店里。
“小叶总……是哪位啊?”
叶阮抬起头,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上,惊惶迟迟褪不下去。反倒是炭头一看见他就怒了,都是街坊,随手抄起旁边的拖把就打了上去。
陈国富体格顶他两个大,还没歇过来气,愣是被炭头抽的跳脚起来。
炭头边抽边骂:“你他娘的还敢来!赌狗!你把球仔都作践成什么样了?有家都不敢回!”
“艹你妈!外来的贱种还敢打老子!真他妈晦气……”陈国富挪动着他那四肢不勤的身躯,一巴掌把炭头推到柜台上,浑身上下好一番拍打,提了提他的裤腰,冲店里那位一看就高贵的天仙人物咧开嘴:“你就是小叶总吧?麻烦跟咱走一趟哈,章老板有请。”
炭头一听这话,“腾”地从柜台旁蹦起来,一头雾水地开骂道:“你你你又作什么妖?你休想!”
陈国富没管他,往前迎了一步,学着电视剧里作了个请的姿势,这动作让他做得格外滑稽,“章老板让我给你带话。同样的时间,人耗得起,小玩意未必就能撑过去。”
叶阮蹙起眉,他弯下腰合上电脑,关掉里边仍在直播的悲剧,强制自己冷静下来,问他:“他许给你什么好处?”
陈国富没料到他会无动于衷,细汗密密麻麻地爬上他的脑门,他脸上逞强的笑逐渐僵化,叫道:“问这么多做什么?!”
叶阮摸到压在大腿旁的手机,不动声色地给宁远发去排查游艇的消息,同时按下录音。
做这些时,他眼神一直温和地盯着陈国富,仿佛在赦免他的过错:“让我来猜一下,他把你捞出来,许诺只要我上了你们的车,你的赌债他都会帮你还清,还会送你去伯明翰的赌场见世面,对么?”
他每一项都猜中了,陈国富冷汗从后背淌了下去,眼眶死死盯着他。
叶阮说:“这些我也能让你实现,甚至给你更多,只要你告诉我他们来了几个人,车停在哪里。”
他给炭头递去一个眼神,转而开始恐吓:“我的人也在周围,只要我跟你上了车,他们找不到我立刻就会报警。到时候你就是绑架未遂,别提享乐,也许下半辈子都要继续蹲回去。你仔细想想,对比起来,我给你的买卖要更划算,不是吗?”
“你……你口头说,我凭什么信你?”
“他难道不是口头说的?”叶阮嗤笑一声,这张脸太具有迷惑性了,让人迷失在他的漂亮里。比起位高权重的大佬,漂亮的人似乎不具备任何威胁力。
“难道就因为他把你捞出来?你就信他。你知道吗?伯明翰的赌场到处都是像你这样为他办过事的人。他们有的没了舌头,有的断了手臂,还有的,只剩下一副傀儡的壳子。”
陈国富听到他说“绑架”,内心已经不可抑制地发生动摇,后边这段话更是劈头盖脸打得他发起毛来。在监狱时有个狱友就是绑架进去的,判了十年往上走。自由跟少条胳膊,似乎不管哪个选项都让人很难以接受。
人在慌乱的时候会往四处乱看,这时他目光一闪,正看到炭头哆嗦着拿手机报警。一种被戏弄的羞耻感冲到了头顶,陈国富登时怒了,劈手摸向腰间。
“——不准报警!”
午后的派出所,正是无所事事、难得休闲的时刻。
刘警官泡了杯茶,拿杯盖捋了捋茶叶。
老伴刚打电话跟他说球仔还没回去,刘警官嫌她想法多,小孩正是贪玩的年纪,说不定在学校跟同学打球。老伴跟他提说,明天带着小孩去给买个手机,这样都放心。
老刘没二话,他们的儿子在国外工作,他知道,老伴是拿球仔来弥补无处安放的亲情。
茶杯刚挨到桌子边儿,前厅里着急慌乱窜进来一个人,是个出租车司机,吵吵嚷嚷地拉着前台小姑娘说着什么。
老刘勾头看了一眼,不巧,茶杯“啪”地碎地上了。
那司机是跟着鼻青脸肿的球仔进来的,球仔一张招喜的圆脸愣是被打成了大饼,五官都扭曲在一起。他看见老刘就痛哭起来,开口吓极了似的:“刘叔,我爸……我爸他出来了!他还有枪!”
“咚。”
炭头手里的手机自由落体砸到了脚,在一声闷响后滚落在地。
小老百姓哪见过这实在的玩意儿,炭头当即僵成一条,眼珠子惧怕地瞪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