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夕阳坠落,学校已远远落在车的后方,孩子们淳朴又活跃的歌声仍在每个人脑海中回荡着。
明明是两档子事,但李京如就是联想到这里常常见到的——空中孤独盘旋的鹰以及漫天的黄飞沙。
在踏足这片高原之前,李京如对这片土地的印象仅仅是极度的贫穷与横生的疾病。
直至他亲身生活其中才后知后觉:这里固然有茫然的贫困,有生活的窘迫,许多疾病需要在到来之前接种疫苗去防范,但更重要的,这也是一片生命力蓬勃的野性大地,它有泥泞,有苦难,唯独没有沉闷与拘束。
蒙巴萨,滨海办公楼。
远方是一望无际的蓝海,落地窗透进的晨光映着一高大身影。关万春伏案处理着文书工作,右手侧是一杯冷下来的咖啡。
助理把一叠文件轻手轻脚放在桌上,向端坐着的男人投去充满敬佩的一眼。在关万春手下工作了四年,他最佩服他老板的就是对工作的态度:永远严谨,永远能在重压之下有条理地运作。
但偶尔也觉得老板工作时其实太过于像一台精密运作的机械,缺少了点人情味,怎么说呢?好像对这份事业总有些自我强迫性的努力,实际上从来没有从中享受过一点乐趣。
“老板,您这办公室后面的房间怎么办?”助理收起发散的思维问。
“那个房间?”
关万春皱着眉抬头,熬了一夜眼睛有些红。
“是!”明明共事多年,但被这样一双强势的眼睛盯着,下属仍旧感到一股不自在。
“前段时间那场风雨把窗砸破了,里面的画虽然听您的转移到了仓库,但这个房间这样乱着也不是办法。”
“我知道了。找个时间翻修一下,做我的个人储藏室。多余的东西…都扔掉。”关万春淡道。
“好。”
助理临走前又问了一句:“老板,请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市区那边?”
关万春略作思考:“下周吧。”
“好的老板。”
待助理走后,关万春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离开案桌来到方才所说的房间面前,拧开球型把手。
一间被风雨摧残过的画室映入眼帘。
哪怕关万春极力控制着,心中还是微微一颤。
满地缭乱,水渍横生,好不光彩,如同他与琼纳斯之间的破碎过往。…
大学毕业后他向家里公开出柜失败,被一张机票强制送到这个印度洋西岸上的国家。
名义上为锻炼,实则是流放。
琼纳斯那年刚考上研究生院,但为了陪他,那两年的寒暑假都飞来肯共和国和他一起度过。
一开始关万春以为这是他余生美满的开端。
毕竟不管怎么说,他拥有了一个小小的、由自己组建的家庭,像他恩爱的父母那样。
在内罗毕的时候,他和琼纳斯就在城郊一别墅中享受休假生活的美好;在蒙巴萨的时候则一人勤恳办公一人勤奋作画,隔着一堵墙各自忙活着自己的事业。
他以为两人无疑是相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