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绰绰,别怕,我还没死……”虚弱的声音自棺椁之中传来,一只苍白又瘦削的手自棺椁之中探出,似乎用了极大的力气,棺椁之中的人慢慢坐起了身子,露出一张虚弱却仁善的脸。舒如绰见状一怔,停下了脚步,旋即落下泪来:“皇舅舅……”“咳咳……”圣宗皇帝用力咳嗽着,一面顺着气,一面说道:“朕以为自己……死了,结果……经历了漫长的黑暗之后,我竟然,竟然又喘过来气,看来朕……命不该休……”知道这是时光倒流的缘故,舒如绰用力点点头,似乎是在给自己坚定的信心:“皇舅舅那么仁慈,上天不会忍心带走皇舅舅的!”“你这孩子……”圣宗皇帝的身体虚弱极了,天气严寒,他在阴寒的棺椁之中冻的瑟瑟发抖。“快,将皇舅舅抬回寝宫!”舒如绰猛然意识到现在不是伤感的时候,扬声吩咐。那些呆愣的宫人也终于反应过来,连忙向前将未死的当今皇帝给抬出了棺椁,抬去就近的寝宫。“绰绰……”圣宗皇帝显然强撑一口气,离开之际,他看向舒如绰,疲软地招了招手:“你过来……有些话,我必须……必须要告诉你,恐怕我一死,真相将会永久埋没。”从圣宗皇帝的严肃神色之中,舒如绰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寻常,点点头,跟随圣宗皇帝和宫人一起进了寝殿。一只挖炭的喵大地苍茫。雪,一直在下。一片一片,似是落在舒如绰心底最冷的地方。“郡主……”走到正阳殿前,寻画就被宫人给阻拦住了,只能看着舒如绰独自进殿,而寻画只能在外等候。过去了两个多时辰,如若不是殿外实在太冷,寻画简直就能在殿门前睡着了。如今看到舒如绰有些精神恍惚的出来,不由有些担忧。将近卯正时分,天际已有朦朦曙色,风雪也小了很多。细碎的雪花落在眼角眉梢,融化在只残留些许温度的脸颊之上,冰冷刺骨。舒如绰转眸,扫了寻画一眼,淡声道:“寻画,你坐马车回府吧,本郡主想一个人出去走走。”“郡主,您几乎一夜未眠,还是先回府歇息,若是有什么事情,休息之后再做也不迟。”寻画怎么可能让精神恍惚而且一夜未眠的舒如绰独自一人出去?哪知素来好脾气好商量的舒如绰,这一次的态度却不容置喙,她神色微沉,语气亦是重了几分:“怎么,现在本郡主的话,你不听了吗?”“不是,郡主,奴婢,奴婢是……”在自己主子面前,寻画焦急的想解释,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明白寻画是在担心自己,舒如绰放缓了语气:“好了,你回府吧,本郡主知道分寸。若是认我这个主子,你就不要再犹豫。”寻画无法,只能默默地看着舒如绰一个人出了宫,走向未知的地方。卯正时分的大辽,坊市之上已经零零星星有人出入,声音逐渐喧嚣起来。但是舒如绰的耳边,永远只萦绕着圣宗皇帝昏迷前说的最后一句话:“绰绰,你的母亲,不是战死沙场的,而是……被人构害而死……”原来自己的母亲,是被人害死的?可是自己的母亲封国长公主,对辽忠心耿耿,朝中风评一直甚佳,是谁,是谁要害死母亲?为什么皇爷爷和皇舅舅,不为自己的母亲报仇?太多疑问萦绕在舒如绰心头,她只觉得惨然凄凉。母亲是悄无声息嫁给父亲的,两人归隐于市,而自己,正是出生在富庶的大昭。可是,她六岁那年,便没了父亲的消息,母亲也不知父亲到底是死是活,无奈之下,带着六岁的她回到辽朝,继续生存下去。母亲身为辽朝封国长公主,武艺了得,所以常年外出和女真族作战,在她十岁那年,最终战死沙场,马革裹尸。她一个孤女,寄居在不算故乡的地方,虽然皇爷爷和皇舅舅待她极好,她也谨小慎微,不敢有分毫偏差。所以这么多年,造就了一个忍气吞声的她。一个,可悲的她。恍惚之间,感觉眼前似乎没了路,舒如绰抬眼,看见眼前建筑之后,愣在了原地。眼前的府邸不算深阔,顶多四合,却是坐北朝南,与大昭建筑是一样的格局。辽朝是自古留下的习惯,国君继位需东向拜日举行燔柴礼,所以建筑也是面向东方,如此一来,这个府邸其他东向建造的建筑格格不入。当年六岁的她初入大辽,对于这里豪放的风气和相对粗粝的生活根本适应不了,母亲为了让她开心,特地命人在此地仿造大昭修建了一个不算大的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