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故就是从这一年开始的。定国侯府虽然开始经商,但是前期都是祖父在操心,包括去外地查货验货。他记得很清楚,那夜雷雨交加。祖父被舒先生悄悄送进定国侯府的时候,浑身血迹,只剩下半口气了。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或许是回府之后祖父心中紧绷的那根弦一松,他便晕了过去。再醒来之际,祖父把他拉到床前,当年祖母和父亲母亲的面,郑重告诉他,自己给他订了一门亲事。女方是,对面舒府的那个年仅六岁的糯米团子。谢迟那时十五,年纪小沉不住气,顿时跳起来抗议。到底有没有搞错,他未来的妻子是一个比他小了整整九岁的小屁孩?明明他下面还有年纪和舒如绰更相仿的庶出弟弟,为什么是他?但是祖父的神色很严肃,说舒先生救了他的命,这是报恩。后来直接交给他娘一个玉带饰,说这是两家交换的定情信物。没人在乎谢迟怎么想,因为在他们眼中,和舒家结亲是头等大事。谢迟的感受在这一刻微不足道。抗议不过,又不能离家出走,谢迟只能安慰自己认下这门亲事,顺带去舒府看一看他所谓的“未婚妻”是什么模样。或许是因为舒先生有过安排,舒府的人都知道这位谢公子将是未来的姑爷,一路畅通无阻。他以为自己会看见一个流着口水啃着糖葫芦的小圆球,但是事实却是,年仅六岁的舒如绰正站在廊檐之下练习着仪态。她的头上顶着一个白瓷碗,那碗中装了一半的水,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而她静默地站在原地,不哭不闹,仪态清雅。六岁的姑娘眉眼还没有长开,但是依稀可以瞥见清绝的味道,加上通身的气派,哪怕他家姐妹自小接受定国侯府的教育,也没有这般好模样。他忽然之间就对这门婚事少了几分抗拒,左右他也没有喜欢的姑娘,能等着这糯米团子长大成为他的姑娘,或许别有一番欢喜。因为没有下人拦着,他便靠近了几步,进入了舒如绰的视线范围内,距离她不过两步之远。舒如绰眨巴眨巴眼睛瞧了他几眼,最后缓慢地弯身,朝他道:“这位叔叔安好。”叔叔?!谢迟当场石化。他弱冠不久,还是别人眼中的孩子,结果莫名其妙变成了叔叔?内心一片崩溃,谢迟拔腿欲逃,却因为太过慌张,不注意踩到了地上的水,重心一个不稳,就要滑下去。下意识抓住面前的东西,可是他面前除了顶着白瓷碗的舒如绰,哪里还有别的东西?年幼的舒如绰自然是支撑不住他,随着他下倾的力度,头顶的白瓷碗摔了下来,清脆一声响,瓷碗四分五裂。而舒如绰此刻正正趴在谢迟身上,和谢迟大眼瞪小眼。如此近的距离,面前人看起来别有一番感觉。舒如绰如同黑曜石一般的眼眸惊慌地瞧着他,想挣扎着起身,不知道为什么,谢迟竟然下意识摁住了她。这一下可是吓到了年幼的舒如绰,她灵巧地一扭,抓住谢迟的右手,狠狠地在谢迟手腕上咬了一口。六岁的孩子,到底力气不大,但是刺痛的感觉却让谢迟瞬间清醒,赶紧放开了舒如绰。她趁机跑开,连头都没回一个。谢迟一个人狼狈回了府,他本来想默默无声,但是他的身份注定让他低调不了。最后他狼狈样子闹的定国侯府人尽皆知,却没人能说出个中缘故。恰巧父亲的柳姨娘所在的柳家是杏林世家,便亲自给他送来了药膏,可以消除右手手腕上的那个牙印。谁知柳姨娘为了给自己的儿子谢翰博一个前途,竟然愚蠢到在药膏里下了慢性毒,妄想做掉谢迟。最后柳姨娘自然是被打杀,年幼的谢翰养在谢迟娘亲名下,但是药膏谢迟毕竟还是用了,那个牙印自此成了永久印记。骨节修长的手下意识抚了抚右手手腕上的那个牙印,纵然这么多年过去,这个舒如绰年幼时咬下的痕迹都没有消减的迹象。“谢东家?谢东家?”身边人的呼唤声将谢迟从回忆拉回现实,他微微一怔,旋即疏离客气地看了过去。自是推杯换盏,篝筹交错。太子生辰宴,自然是非同一般的宴会,直至深夜,众人才渐渐散去了。宴会是出乎意料的平静,舒如绰却没有着急离开,而是在萧承回宫殿的必经之路上等待着。她迫切的想知道,今日萧承到底有没有中毒。“阿甜。”须臾,这条宫道之上终于出现了男子的身影,舒如绰一眼便认出这是萧承。